不由沉默半晌,尔后将视线调回沈韫身上,边说边询:“老师这几日有的忙,抽不开身。我代他,可是有何不妥?”
既是父亲安排,沈韫自无二话,摇首笑了笑。
柳伏钦再杵在这儿,实在令她难堪,遂回身咳嗽两下,“洺宋,送送柳三公子。”
隔得数丈,柳伏钦眼色微落,并不依。他业已放过沈韫一回,怎会再任解寅与她单独相处,他可受不住。
忖度须臾,柳伏钦抬步过去,略有几分不豫地朝书房小案剔一眼,胡话张口就来。
“那盒吃食,母亲不仅叫我拿给你,还叫我看看合不合你口味。你尝都未尝,我回去如何交差?”
长辈之间的交情延续到他们身上,自然有一种别与他人的情分在。听着普普通通,落到解寅耳朵里便是另一番滋味。
沈韫掀起眼帘,明知道这是柳伏钦为难她的借口,却还是忍不住顺了他的意,招手让洺宋将其端来。
搁去石桌后,洺宋小心拆解,未料里头竟是一碟蟹。黄黄澄澄,个头比上月吃的还要胜上两圈,汤汁里有蟹油混着椒水,一瞧就是柳夫人亲自做的。
柳伏钦皱了皱眉,显然不曾知晓里头所盛之物,目下瞧了,旋即在心中推算日子,依照沈延宥所言,三荀已过,沈韫吃了应该无碍。
见是螃蟹,沈韫亦怔忪稍顷,接着便觉得柳伏钦是在整她。她与解寅正交谈的当口,让她尝块糕点也罢,一只蟹,得耽误到什么时候?
仿佛明了她的腹中诽语,柳伏钦唇畔溶开一抹笑,“所以才须尽早,否则不失了味道么?”
沈韫慢慢把目光从他面上挪开,先前的扭怩逐渐消弭,“伯娘做的一定不差,我让庖厨热着,你快回吧。”
这是第二次给他下逐客令。
柳伏钦容色稍黯,嗓音宛如遁进萧萧长风,却不知卷的是哪一桩事,“我等得起。”
听罢,沈韫眼底倏然漫上一丝晦涩,在他的注视下,咬了咬牙,“你就非得如此么?”
声线抑得很低,是不愿他们二人的事透到别人那里。柳伏钦点了点头,话音轻越,“非得如此。”
半壁金芒兜撒在少年身上,有一股桀骜的贵气。沈韫不欲与其争,也争他不过,故而侧身辄入一扇月洞门,行走间衣裙扑曳,席着冷气消得半路暖阳。
此间与墨毓轩离得不算太远,一条石子路曲折相通,衔上两处楼亭,中间有一座清幽的廊桥。
沈韫踱至半高,未再往前,等解寅跟上来,适才愧疚地垂一垂目,“委屈兄长陪我至此,那些礼仪规矩一日教得完吗?”
廊桥底端临水,这时节正是深凉的时候,若着单薄,当真扛不住如此寒冻。
解寅豁然一笑,把手中编册递给她,“我恐教有疏漏,已将各中规纪罗列其中,你有何处看不明白,问我就是。”
顿了顿添声道:“只不过,你从来不喜拘束,入宫赴宴当真是你所想?”
沈韫翻开阅览几页,牵一牵唇,要论细心体贴,解寅比之父亲更胜。
随后明眸微抬,“多谢兄长替我周全。入宫一事,我已应了我的挚友,有她陪着,大约不会那般无趣。”
挚友一词入耳,解寅眼底神色骤然和煦许多。他对曹家那位六小姐算是颇有耳闻,传言她性情蛮横,却与沈韫私交甚笃,想来应该也是一位特别的女子。
头顶拱形雕花精湛,两旁扶栏上的漆皮泛出些内敛的光,解寅的袖摆垂在上面,广袖下的手骨节分明,轻轻屈了两下,闲谈一般,“听老师说你前几日主动向他请罚,不知所为何事?”
闻言,沈韫眉尖一枯,良晌才应。
“……我饮了些酒。”
“怪不得。”解寅笑了笑,“阿韫何时有了这等闲趣,往后若想对酌,可以寻我,定不会再让老师忧心了。”
“她的酒品,解公子还是少领教为好。”
柳伏钦幽幽的嗓音自桥下灌进,解寅转身,遥见一拢月魄色欹在桥头,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