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峰劲巧游走纸上,少时重新蘸墨,将笔提回来,便听门外禀传一声:“姑娘,柳三公子来了。”
啪嗒。指尖一动,狼毫瞬时跌于案面,一笔黑墨斜染生宣,洇开一片难改的败痕。
门稍启,他的影就在一丈之外,穿着月魄色曳撒,长身玉立,一手提着食盒搭去旁边的小案上,口吻松散,“母亲让我拿给你。”
甫落,沈韫一颗心怦动不止,光晕照着那双星辰似的眸,兑扯出丝缕晃人的怯意。自认为亏欠于他,陡然见其登门,便认定是来兴师问罪的,惊怕俄顷,适才擦手起身,人却站在案后,死不上前。
“那天在湘月楼……”柳伏钦启唇,思及那晚情形,无论何时都会让他身处热焰,历经一场场清醒的折磨。
沈韫亦是如此,嘴唇微张了张,故作随和地嗯了声,旋即编织道:“那天的事我都不记得了,若我做了什么无状之举,还望你能原谅。”
闻及此,柳伏钦挑了挑眉,不知触动了他哪根反骨,竟然直截了当道:“你亲了我。”
将沈韫吓得险些摔回椅中,忙用手抵住案沿,撑着身子站正,呼吸略显急促,顿了一会儿才勉强莞尔,“怎么可能,你与我说笑吧。”
柳伏钦今日原不是来与她讨要什么,但瞧她一副事了拂衣去的作派,心生不悦,用手抚了抚颈侧,又挪到脸边,语调生涩又放肆,“这里、还有这里……”
见她毫无反应,拇指又轻轻擦了下唇,猝闻她道:“绝对没有!”
柳伏钦低低一笑,“你不是都不记得了?怎知‘绝对没有’?”
沈韫拧眉,颊腮有轻浅的霞色,避开他的目光。
“想起来了?”柳伏钦勾唇道,他负手而立,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端是一副清贵公子模样,说出的话却极不正经,声音狭在秋风中,分外顽劣。
“沈韫,我一个清白男子,你不对我负责,说得过去”
不及说完,沈韫已绕出书案连忙跑去捂住他的嘴,咬牙喊了两声祖宗,“你生怕别人听不见么!”
顷刻又软下嗓,写满赧色的眼睛里透着诚恳,“我错了,真的,你相信我,我绝无轻薄你的念头,我都分不清……”
言止一刹,举起另一只手竖在脸旁,“我发誓,如果我对你有半分邪念,我沈韫此生不得作画,让我”
柳伏钦听她以画起誓,眉峰紧锁,当即扯下她的手,复将唇前那只一并攥下来,不给她继续作乱的机会,“发誓就免了吧。无论你是否存心,你在我身上占尽便宜都是不争的事实。”
他的视线微移,落在那片雪色交领内襟上,慢慢游至下颌、唇间、最终与她视线交汇,嗓音暗哑,“你就打算不还了?”
娇香软玉嵌在身前,旖旎而柔美,柳伏钦眸色幽深,隐藏着炽烈的情绪。
沈韫侧首一寸,长睫不住扇颤,平日从容自若的躯壳在此刻未见其踪,被他无形的压迫所困,有些喘不上气,言语乱得毫无章法。
“还、我还、只是……你那天若不来接我,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念是初犯,可否从宽发落?”
柳伏钦看她良久,倏而煦朗地笑了,语气带有一丝促狭,“依你所言,倒是我不该去找你,是我自取其咎。沈韫你听听,像话吗?”
作者有话说:
沈韫日记:十一月十八,晴。饮酒误人,悔不当初……
? 第 57 章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韫要抽手, 柳伏钦却扣得牢固,仿佛对她有一种势在必得的气势, 将她惹得有些急了, 知道此时说什么都不管用,一种紧迫的、压抑的悸动几欲吞没了她。
这种危险的情绪于沈韫而言十分陌生,她很害怕也很不喜, 还有一点面对柳伏钦的不服输。于是挑起眸子,仰首回视过去,可以听见自己矛盾的呼吸, 却在此刻,她一厘都不肯退让了。
低沉的风自两面槛窗拥进, 拂得三两笔杆相互抨击,清脆的几声响在二人对峙中默默游走, 好似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