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韫难得向他低头,他倒好,居然摆起门面,哄了多时不见理睬,渐渐地,亦有些不豫,微嗔着丢下一声:“行,我也恼了,谁哄你。”
说完即拂一拂袖,转身欲离,不防腕上掣来一只有力的手,制住了她。
“你再多说两句,我不就好了?你怎么一点儿也不诚心?”
柳伏钦皱眉将她掣回去,迫她与自己同行,尔后撒开手,面上挂着一些傲骄的神色。
终于松口了。
沈韫整整袖摆,抬目觑他一瞬,好像有什么在他们之间悄生变幻,是她自己也不曾察觉的一点亲近。从前也有,却远不及今日这般,自然且朦胧。
“现在呢?你现在还生气吗?”她调回视线。
柳伏钦默了片刻。
说实话,他一开始的确不太痛快,甚至想踏上马车,直接离开这令人挫败之地,但将上车前,他鬼使神差地想,万一她跟出来,只瞧见他遥遥驶去的车影,下回见面是不是又要与他生疏?
故而忍了忍,负手踅入长街。所幸她追了过来,又如此受用地哄他半日,再盛的脾气也该消尽,遂舒展眉眼,“我大人大量,自不与你计较,不是你说的么?”
沈韫笑了下,未几思忖董照一事,玉容稍正,“你适才说要帮我,可是戏言?”
秋风乍然吹鼓,挑起柳伏钦一缕半缕的喜色,他偏过头,斜低目光驻在沈韫脸庞,“绝非戏言,你只管开口。”
“好。”沈韫声止一瞬,“你可识得董照?”
甫落,柳伏钦蹙了蹙眉,一时未应。
等了须臾,沈韫突然牵住他的袖角,把他往人少的地方带了带,压低声气儿。
“汪常寿最擅左右逢源,面上听于汪贵妃,私底下却对董照等人多有接近。他想攀附董家,便是攀附太子殿下汪贵妃安能忍之?”
宫中的权势争斗,沈韫并不了解。但用常理想,汪贵妃一无显赫家世,二无子息,就算独得圣宠,却也不知可兴几时,难免需要培植亲信,以防后患。汪常寿便是这么一号人。
往来阵营只可选择一方,心思活络之人,难用。
柳伏钦听了她的话,脸色愈发严肃起来,依照沈韫之言,她是想帮汪常寿搭上太子,以此断了汪贵妃对他的信用吗?可是他姓汪,不姓董,叫人如何信服他会离了贵妃,转投他处?
思及此,拽了沈韫往马车里去,犹不置信地瞧她,“你要助汪常寿?凭他的身份,远不足以入董家的眼,更没机会攀摘太子殿下。还有……”
他顿了顿,声线极沉,“你是有几个胆子,竟敢算计当朝太子殿下?”
“我助他,我疯了不成?算计太……”
沈韫挑眉驳道,至此节,蓦然收声,往后靠坐寸许,低言:“算计太子殿下更是荒谬,我不过想找一个折中的办法,让他以为自己爬得青云,故令贵妃深信其怀据二心。”
所以她需要宫里的消息,她得摸清各个贵人的喜恶、交情,还有势力。这些事,她原可以去问父亲或者解寅,不会有人比他们更加清楚,但她迟久未敢开口,便是怕他们说教,怕他们起疑。
而今诉与柳伏钦,她也不知是对是错,私心里不欲牵扯他,可实际上她又无人可说。
车厢内,光影昏昧,一许幽光划过柳伏钦眼中,映出一点探究之色,“你想要什么?”
他问得直白,有一种压迫的感觉兜在沈韫身上,与他以往散漫的气韵不同。好像一刹之间,他变得稳重刚硬起来,眼神却绰约染了一笔晦涩。
“是为了你的挚友,还是陆画师?……你想要的东西,我可以帮你得到,不用你出面,全部交给我。”
若是为挚友,那她想要的不过是汪常寿与曹家的婚事宣解;若是为陆思白,他有万种方式让汪常寿不好过。无论哪一种,他都可以做得比沈韫所想更加周全。
沈韫并不惊讶于他的洞悉,挑目衔上去,有些调侃地笑了笑,“柳伏钦,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你太小瞧人了?我是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