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韫对此亦然深晓,才进门,就是踏着一身怒气,只是念着容止体面,尚可观地走到柳伏钦跟前,咬牙沉声道:“柳伏钦,你竟敢拿爹爹威胁我,当真无耻至极。”
文德书斋陈设简单,不过两套桌椅,四周画案各置一张,墙上挂满了画,架中卷轴斜立,再无其他多余点缀。
柳伏钦坐在上首的圈椅里,持茶盅的手稍放,剔眉抬头,“你都听到那句了?”
为防沈韫不应,故才交代楚铖两句勒迫之词,岂料真有用武之地。
他略显伤心地收回眼,扬一扬下巴,请她入座,“看来你是真的不想见我,那沈学士此举到底有何图谋?”
“你在说什么?”沈韫不明所以,气未消,只不肯坐。
柳伏钦复又望她一瞬,带有些清冷缠绵的味道,“你父亲想将你嫁与我,做我的妻。”
他的嗓音低锵有力,表面装作很平稳,再安静,也难掩他心底隐隐躁动的欲望,听着便惹人心慌。
沈韫先是怔了一下,目光躲闪,不一时,她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垂目睨着他,脸上挑起丝丝戏谑的笑。
“痴人说梦,你是不是又犯癔症了?”
父亲对柳家什么态度,十几年前就摆在眼前。时日长久,等闲难易。
她不知他从何处听来这等荒谬之言,无心追问,转身便欲辄出书斋。
“你等一等,我还有话。”
柳伏钦起身,举步至她身侧站定,抑低声音问:“你若想对付汪常寿,该以何种方法?”
沈韫皱了皱眉,“延宥告诉你的?”
“不是。”柳伏钦泯去眼底别的情绪,温声回她,“你那日问我他是哪里人,我便大约清楚此因与陆画师有关。”
说到此节,他注目打量了一番她的神色,凡有提及陆思白,无异于从她伤口夺取什么。他不愿见她难过,遂等了等,瞧她并无太多反应,适才启唇。
“一味忍让是忍不完的,也绝非你的性子。你想应对他,会用什么手段?我知道了才好帮你。”
沈韫往旁挪了几步,眉睫微敛,似乎在认真考量。董照乃国舅之子,她欲加以利用,的确需要更多宫内的消息,单凭她一人,绝非易事。
只不过柳伏钦此举,他能得到什么?
她挑目持疑地看着他,“你为何帮我?”
柳伏钦早料到她不会轻易相信自己,但真真切切地体会后,仍不满地提起一侧眉梢。
“二哥不敢信我,你也不敢。我看上去果真如此轻浮吗?”
窗纸泛起一点点黄,和煦地打在少年身上,他身量颀长,更有一副晨星朗月般的好容貌,耳边金环折现一缕虚浮的光,极显风流。
沈韫听完他的话,瞧着他好生一会儿端详,到底忍不住低笑,几步走回他面前,语调似拖逗,又似揶揄。
“你没照过镜子?我朝男子谁人像你一样,穿耳佩饰,花枝招展。”
一句话将柳伏钦说得面露不愉,一双骄矜的眼睛,肆意地定在了沈韫脸上,“你当真不知我穿耳是为了谁?”
“难不成,你还要说是为了我么?”沈韫翘起唇,声声调侃。
柳伏钦修长的手指捏住了腰间佩玉,记起往昔,淡声笑了下,吐息比寻常更低、更具蛊惑,甚至有一种喃喃的错觉。
“沈韫,你可真没良心。”
? 第 49 章
待柳伏钦跨出书斋, 沈韫方从那声低轻的话音中回过神来,心像是漏跳了几下, 恍惚意识到什么, 却又久久思疑。
十年前,分明是柳伏钦投壶输与她,应着赌约才让母亲替他穿耳, 这些年一日未摘,拿足了以此耻笑她的模样,怎么如今到了他的口中, 竟成了为她?
天边斜辉似锦,一轮金日叩映浮云, 澄黄的光洒在沈韫眼梢,锐利地蛰了下。
自儿时与柳伏钦比试投壶, 他输了以后, 已将近十年未曾见他手投木矢,致使她都快忘了, 两年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