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这样想?”
“女儿不敢诓骗父亲。”
“好。”沈璿笑了笑,一席话说得冠冕堂皇,“我原想再多留你一年,让你自己去相处看看,拿个主张。既然你选择相信为父,那此事为父定当替你好生择选,绝不会让我的女儿走上一条与之不匹的前程。”
话罢,撩袍起身,“我与你母亲还有些事需得商议,先回去了。你替为父照顾照顾锐之,他好不容易得闲,却被为父叫来下了半天臭棋,该苦坏了。”
解寅闻言拔座而起,忙抬袖向他长揖,“老师哪里话,是锐之太冒进,难为老师……”
沈璿轻笑两声将他打断,“你何时也学会说这些漂亮话?”
未几,他颇有深意地拍一拍解寅,似乎压声说了什么,旋即阔步离去。
沈韫望着那道渐远的身影,暗自松一口气,复站起身,目含疑虑地转向解寅。
温润柔和,恍如谪仙般的男子,没有初见时的锋芒,只一身久经沉淀的清雅矜贵,仿佛他做的事合该光明磊落,无需遮挡。
可是当下,沈韫对这一点十分怀疑,她踱步上前,眸色微沉,“兄长今日怎会与父亲对弈?我若记得不错,兄长并不喜欢下棋。”
解寅低头看她,嘴边微微带了一点笑,“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只是从前没有愿意让我着棋的人罢了。”
他对弈棋,实在称不上有多看重,少时闲暇无趣,偶尔便会拿出来,照着古书与自己对阵几手,许是太了解下一步该往哪儿去,久而久之,便失了意思。
后来他拜沈璿门下,师生相处多年,自然与沈韫二人时常碰面。有一回,他在思兰院瞧见沈韫和老爷子下棋,年岁尚幼的姑娘,长得隽秀可人,却有一股待时而动的气度,尤其显露在她的棋技上,不慌不忙,安静又辛烈。
大约是那时起,他忽然对棋产生一点兴意,却不敢声张,甚至在沈韫邀他对弈时,冷声拒绝了。
听言,沈韫颔首浅笑,“你是说父亲?”
秋日的午后尚有几分寒凉,沈韫紧了紧衣领,举步跨出荣亭,“父亲文武兼济,朝堂之上亦是雷厉风行,好像天底下从来没有他不擅长的事。但弈棋……”
她停下来,回身望住解寅,圣泉般的眉眼缭绕一许讥色,尚清浅,“父亲还没有神到能让人一下便提起兴致吧?”
她的话已经说得十分明显,他今日过府并非陪父亲下棋,不过做做样子给她看,把她支过来而已。但目的为何,她始终想不出。
总不可能是帮衬父亲替她游说婚事的吧?这种事情,用得着托请外人来讲?
解寅行事讲究时机,目下不是一个适合他把握的机会,故而调转谈锋,负手跟在沈韫身后,“老师知道你对他的描述是这样的吗?”
沈韫身形微怔,又闻他语带劝引地说了一句:“他若听见了,定会很高兴。”
这些年,他从老师口中听过无数次对沈韫的评价,好坏参半,却无不透露热忱的爱女之心。倘或他们之间没有陆思白,兴许沈韫不会对老师有那样大的误解,两年多都未曾释怀。
被打压的苦楚,他能够体会。世家子弟哪有一个真正活得雍闲自在?但沈韫不同,老师对她的约束绝非打压,反而是一种令人艳羡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