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沈韫听了他的话，心口莫名涌上阵阵酸涩，似乎有点伤心，却不明白这份失意究竟源自她对父亲的愧怍、还是源自解寅劝她时，那副黯淡低哑的嗓音。

沈韫默了默，缓步朝前，风吹打在面上恍如灌入井底，神思寸寸清明。她忆起旧事，目光变得愈发晦暗，半晌，调整一个浑不在意的口吻。

“父亲不是一个在乎他人评说的人，哪怕是我，亦难动摇他分毫。”

唯有权势和天下得以掌控的能力，才是父亲素来追寻的。他太懂得权衡利弊，哪里知道对她而言，有很多无法割舍的东西，就在他冷酷的决策间灰飞烟灭。

解寅打量她的神色，心知她言下所指为哪一桩，无奈地叹了叹，“是你对老师的期盼太高，世上之人，哪个能没有一点私欲？纵是老师也无法免俗。”

沈韫明知他的话不无道理，可是眼下，她格外抗拒把这些装进脑海，低低嗤笑一声，掺尽顽劣。

“父亲今日喊兄长过来，是专门给他做说客的？”

解寅摇头，在她身旁止步，一贯润朗的声线在此刻溢出惹人悸动的语调，“我今日是为你而来。”

寥寥几字落定，沈韫的心没来由地瑟缩了下，眼底兜现出不知所措的茫然。

可以很寻常的话，偏在他口中那样含混，暧昧不清，登时令她勾想起父亲离开前对他的单独提点，那一幕，当真像是对他有所嘱托。

少顷，沈韫侧过身，抬头望向解寅，却在稍远的另一端，衔上一双深沉的眸子。

隔得尚远，探不清他的情绪，但相视的刹那，沈韫的心比适才鼓动地更加慌乱。

? 第 35 章

叶罅间掉落的辉光浮动在沈韫脸颊, 忽然照得有些发烫，她微掣袖角, 顿了顿, 调回视线道：“兄长说什么？”

似乎想要掩盖刚才那副无措的神情，她稍展眉眼，甚至带了一点轻轻的笑, 瞧着不大真。

解寅顺着她的目光回首而望，在几丈外的石板路上立着三道人影，最左侧的少年耳畔微熠, 白光锃亮的背景里，倏然心有灵犀似的将目光从沈韫脸庞移开, 与他相视。

或许出自一种本能，他当即领会那一眼蕴含多少情绪, 有对沈韫的, 也有对他。

沈延宥一行从甬道穿过洞门，远远瞧见沈韫, 正待扬声喊她, 方才启口, 立时反应过来，捂嘴歇声。

是解寅和沈韫站在一处。

原本没什么，但打从柳伏钦将那个不曾吐露人前的心事告诉他后，二人僵持许久，这两天刚才缓上, 作为兄弟，自当一条船上绑着, 没理由这会儿劝他避让。

可陪柳伏钦杵在这里, 实在尴尬地连笑容都开始变得诡谲, 若陪同一起过去，默不言声，又觉得愧对解寅。

沈延宥踯躅多时，悄悄觑柳伏钦一瞬，咬一咬牙，拽上许章霖先行。

另一边，解寅半踱过身，眼神朝柳伏钦的方向定了定，复转回来，垂目问沈韫：“你要过去吗？”

沈韫没有言语，身前的男子有种成熟又内敛的蕴籍，眸中卷着丝丝昏暗，却一贯地询她心意。

就是这样坦然温和的态度，令沈韫不敢想她拒绝后，他会以什么继续适才的谈锋。但拉柳伏钦进来绝非她的意愿，因为她十分明确，若叫柳伏钦看见自己此时窘状，定会以此作为调侃，像她以前总戏弄他那般拿住不放。

她摇头，决定寻个借口返身，“延宥今日倒回得早，也不知在鼓弄什么东西。”

“也许得了新鲜玩意儿，喊上同窗来家里瞧吧。”解寅随她举步，“我从前也是如此，少年兴致。”

话音甫落，适逢廊上走来一行端食盒的下人，乍瞧沈韫，纷纷避退旁侧低眉见礼。这个时辰送一摞吃食，难道家中还有客人不成？

沈韫止步，好奇问了声送去哪里，就这么片刻的功夫，足音由远及近，驻在她身畔。

秋阳下，柳伏钦抱着双臂，稍稍侧过脸，那枚象征得胜的耳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