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讫,再管不了身上淤肿,怎么都得下床挨个收拾。重宁不愿被重安这个傻货连累,一霎退避三舍,猫在角落里盼望免遭雷霆。
正此时,门上朦胧晃过一行人影,重宁依轮廓辨了辨,立马抬高嗓音。
“夫人!”
声音落定的瞬间,房门由外头拉开,宋氏带着两位嬷嬷走了进来。
沈延宥正晃晃悠悠追着重安打,赫然见到母亲,不由脚下趔趄,尚未站稳就听母亲缓声道:“你这是好全了,还有精力和他们玩闹?”
语气里倒没几分怪责,重安松一口气,连忙向宋氏喊了声夫人,垂目退到一旁。
沈延宥亦立即恢复正经之色,静下来,才发现浑身散着撕裂的疼,仍强作无碍地抖抖衣袍,“原就没什么事儿,将养两天就好了。”
复侧眸睨一睨重安重宁两人,目光略含端肃,“又是谁大惊小怪的把母亲请来了?”
宋氏瞧他如此,低低喟叹了下,继而上前牵住他的手,拉着他往圈椅里落座,“先前你父亲不松口,我便没去看你,可是心里怪我?”
“让母亲看看,还哪里伤着了?大夫可没那么快到,你父亲让我拿了几瓶药来,先给你用,一会儿等人来了再从头到尾好好瞧瞧,可别落下什么残缺才是。”
“父亲给您的?”沈延宥剔眉道。
“怎么了?”宋氏望住他,瞧他一脸狐疑,放软嗓音笑道:“你别看你父亲那个模样,你是他亲儿子,他能不疼么?倒是你,真不晓得给我们省心。”
话罢回过身接来辛嬷嬷手里携的伤药,打开欲为沈延宥涂抹,不防听他哎了下,躲开她的手,面容稍显几分赧色。
“母亲,叫他们来吧。”
可见孩子长大了,愈发与父母有了隔层,但对于她,那是她怀胎十月,怎么也无法割舍的珍宝,在自家里面,礼节并不十分重要。
但她也尊重孩子的脸面,只将东西交于重安他们,有些无奈地笑笑,“你们弄吧,可仔细轻点。”
柳府前院连着回廊的地界风很大,许章霖却喜欢那里,广袖被西风吹得翩舞,他凭栏而立,颇有闲情地望住府门。
适才柳伏钦叫他到府上等一等,称自己想去拜谒一下沈老太爷。若一开始,他们去沈府的目的便不单是为沈延宥,他对此说辞不会有丝毫怀疑,可中途提及,着实引人猜测。
大抵过了两刻,柳伏钦从府门外跨进来,满脸不怠,衣摆也似随其容色甸甸拂动。
“你这是去哪儿了?等你半日。”许章霖迎面走去,约束的文雅身姿旋即卸了下来,勾住他的肩睐目打量。
柳伏钦嘴边浮起一枚自嘲的笑,慵声道:“去给人送驴肝肺了。”
说罢推开肩头的手,上了长廊。
许章霖紧随其后,爽朗的笑声递至耳边,“哈哈哈,让我猜猜……你去找沈韫了。”
“谁找她。”
“也是,瞧她今日呛人的样子,还是别招惹的好,尤其是你。想想你以前在她手里栽的跟头,我都替你疼。”
柳伏钦对他的调笑淡漠得很,眼瞧迎面一行婢女退避旁侧,不自觉加快步子,待过了她们才侧首道:“说正事,你没觉得梁裴与延宥之间有些古怪?”
八月底,败叶飘零,京城的气候转瞬间变得又干又燥,晨风拍打在颊畔,生起丝丝着力的割裂感。
日子离沈韫请托于柳伏钦已有四五日,她几乎成天待在府中,磋磨时光等候柳伏钦上门。可自打上回在墨毓轩不欢而散,她便再未收到过他的消息,连他理应开出的条件亦不曾差人传来。
沈韫不是一个擅长等待的人,倘若事情迟未发展,她便会另择门路。
这日一早,她带着洺宋上礼桥街东买西买,江瞻自然跟着,从她手中接过来源源不断的玩意儿,一路提溜。
未防至书摊前,她忽而顿足,转过身提眉不语。
江瞻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目光,低垂眼睫,声气里略掺慌乱,“小姐有何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