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此来澄州像是一件他为圆遗憾而做下的决定,可在她真实听见他的声音以前,总可抱侥幸之念。眼下一丝希冀都被她亲自驱走,不由得有些恨自己了。
在祖父面前,她不欲露出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泪星却在眶内打转,只得把眼睛瞟向别处,装作没听懂,笑一笑起身。
“祖父好好修养,不时也下地走动走动,许会好得快些。孙女到沈府还未曾拜见大伯父,这便过去,晚些再来看您。”
转背之际,沈永唤住她,“再留一留,祖父有几句话想交代你。”
闻言,沈韫只好回身,重又落在杌凳上,把眉眼压沉。
沈永复咳两下,手掌轻抚胸口,平定下来慢条条道:“其实你小时候最喜欢和别人夸耀你的父亲,长大了倒是转了性子。”
他望她片刻,记起一桩事,笑了笑,“有一回你和小柳在院子里吵架,正碰上我与你爹爹打衙门归府,便掣着他在小柳面前做场面,叫他一个大人帮你唬弄一个孩子。”
可能太久远,沈韫对这份回忆业已丢失,但想她从前娇蛮的脾性,确实像她能做出来的事。微微牵了一下唇角,没有应答。
沈永继续说着,到后面目色略深,有浓烈的爱惜揉碎在他眸中,“你和你爹爹一样,嘴硬心软,脾气还倔,怄起气来,若没人在其中斡旋,不晓得多久才能消停。祖父老了……往后你要自个儿上心,少与他动气,他实则是最疼你的,凡事与他服个软,他怎么忍心罚你?”
底下,沈韫垂着眼,迟未回望,单是在他说话时频频点头。
沈永趁这时候添了一声:“你大伯父那儿……别去了。”
沈韫亦颔首,不问原因。她只想把祖父所托俱应下来,然后出到外面泄一泄心中苦涩。
以为他话已尽,欲待动身,倏闻多一句:“你知道你的名字是我与你父亲一同取的吗?”
听罢,沈韫怔怔抬眸。
韫有含藏之意,她自启蒙起便常琢磨自己的名字是否也和旁人一样,承载了父母满心期许。可她从未过问,总觉得此字透着几缕悲色。
沈永凝住她,沉默了半晌,语气逐渐端重起来,“韫儿,吾之所盼,是望你能藏锋。”
晌午的辉光与残雪交映,折返出丝丝缕缕的黄亮,入室照在他的面庞,衬得已有疲惫之态。
“韫韫听话,回京吧。”他垂着眼帘看她,含着不舍与顾虑将她好生望了几回。
沈韫不解他话中深意,但叫她此时离开,她是断然做不到的。复落膝跪下向他叩首,“唯此一事,孙女不能从。”
说罢起身,强忍着眼角热意踅出门外,抬手在眼下再三揩抹,继而掸掸衣袖迈下台阶。
柳伏钦正立在庭内思想家中之事。他擅自出城,父亲一定气极了,保不准会派人“请”他回去,他倒不怕被他们找到,只是沈韫这边不知几时才好,他若先走了,她会不会难过?
听闻动静,柳伏钦侧过身,就见沈韫的影子像是行差的一抹败笔,从檐下灰零零地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