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腰收走绣筐,责备道:“怎么又开始做绣活了?我平时抄书的工钱够养活我们,不用您这么辛苦。”

张灵惠在他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瞪他一眼,道:“你整日埋在书里,旁的事一概不留意。秀儿就要出嫁了,好歹是从咱们家里出去的,娘多替她做点嫁妆,也不算辜负了她。多好的一个孩子,人又勤快,让你收用了你不听,眼看着年龄大了,咱家也不好耽搁她……”

宋砚雪面无表情地将她往寝室送,边走边道:“秀儿那边我自有安排,娘别操这个心了。”

张灵惠一听稍稍放心,为着给秀儿找门好亲事,他们家给媒婆塞了不少好处,这嫁妆嘛自然就拿不出什么真金白银了,只好添点绣品充体面。

嫁人是女子的终身大事,张灵惠是真的拿秀儿当自家女儿看,不想叫她在夫家抬不起头,为着嫁妆的事差点愁白头发,知道宋砚雪在想办法,心里的大石才落下。

说到这,她不免劝道:“依我看,等秀儿嫁出去就别再找了。你好不容易中了举,往后需要打点的地方还多,何必浪费银子,咱家就这么大点,没多少活。你每日天不亮就走了天黑才归家,秀儿没得伺候你,倒是被我捡了便宜。”

“不行。”宋砚雪停在门口,掩上房门之前,抬头道,“必须有个人照顾您,不然我在外面读书不放心。”

张灵惠知道自己儿子是个顶有主意的人,犟起来谁都劝不住,便不再多言,心道明日早点起来多做几个香囊,趁着秀儿还没走,赶紧把新丫鬟的月钱攒出来。

关了门,房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张灵惠熟练地摸索到床边。

借着微弱的月光,窗前洒下一片光影,有个人蹲在那里,隐隐有女子低低的啜泣声传来。

张灵惠朝她招手:“都听见了?”

秀儿磨蹭着坐到她脚边的矮凳上,黑夜掩盖住她脸上的泪痕,沉闷的嗓音暴露几分无措:“夫人,我不想成亲,我愿意一辈子留在宋家,伺候你和郎君,你们不要赶我走好吗?”

自打订亲以后,秀儿就不在院里走动,半是避嫌,半是躲着宋砚雪。宋家就两间屋子,腾不出多的安置她,这些年秀儿都与张灵惠挤一屋,窗边用旧家具拆下来的木头搭了个矮床就是她的歇息处。

张灵惠摸着她孱弱的肩膀,心软了大半,差点脱口而出让她留下。只是想起儿子的意愿,又压下不忍,强颜欢笑道:“瞎说什么鬼话,哪儿有女子不嫁人的?就算你嫁出去,宋家也永远是你的娘家,以后姑爷若是欺负你,我让砚儿替你打回来,帮你出气!”

秀儿想到白衣飘飘的宋砚雪跟蛮汉子似的撸起袖子打人的画面,不由破涕而笑:“郎君才不会那么粗鲁。”刚拉起一个笑容,嘴角又耷拉下去,语气泄露几分失意,“他也不会为了我去动手,郎君心里没我……”

好不容易哄好,气氛又低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