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军师深夜不睡,是在给故人写信?”

陈军师脸色骤变,手忙脚乱地想藏起竹筒,却被几个箭步上前的晏九霄按住手腕。

竹筒落地,滚出的密信上,赫然是陈默寄往北部泄露的军情。

“你!”

陈军师又惊又怒,挣扎间带倒了案上的砚台,墨汁泼在密信上,晕开一片漆黑。

“事到如今,还有何话可说?”

晏九霄蹲下身,拾起那封被墨污了一半的信,“你以为毁掉波斯军械,草原部落就能长驱直入?”

陈默不可置信地瞪着晏九霄近在咫尺的脸,只觉得他此刻嘴边噙的那抹笑都带着无边恶意,哆嗦着不断后退。

多年的忍辱负重就要毁于一旦,陈默脑中突然嗡一声,就要暴起去争夺晏九霄手中的密信。

晏九霄早有防备,侧身避开时手腕一翻,密信已稳稳揣进袖中。

他靴底在冻土上重力一踏,反手扣住陈默的后颈,只听咔的一声脆响,陈默的动作骤然僵住,便像被抽去骨架的木偶一般瘫软在地。

“一出的忠臣戏,演到最后连自己都信了?”

晏九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细碎的油光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你以为草原人会记得你的功劳?等他们踏破雁门关,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你这种卖主求荣的叛徒。”

陈默趴在地上剧烈喘息,狼狈的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

他急促着呼吸,偏过头死死瞪着晏九霄,浑浊的眼球里满是血丝。

“你懂什么?!我族人的尸骨还埋在草原的泥土里,当年若不是先皇背信弃义,他们怎会落得曝尸荒野的下场!”

帐帘突然被风雪掀起,崔漱音披着狐裘立在门口,风雪卷着她的声音灌进来:“所以你就用三十万大夏将士的性命,来报你一族的私仇?

陈默猛地抬头,望入崔漱音那犀利的目光,知道他已经没有再翻身的可能。

胸口中的怒意与悲愤一齐涌上,他忽然发出一阵凄厉的笑。

“原来你们早就知道,只是在看我笑话!”他的模样状似疯癫,眸色中闪着晦暗不明的光。“是了,崔太后确实是智多近妖,却也看不到我们这些人的死活!”

“我大夏的战士们用鲜血铸就的百姓安宁,你却用密信换来了草原铁骑的信任。”

崔漱音一步步走近,言辞犀利。

“你以为阿纳高真会给你族人平反?他不过是把你当成叩开中原大门的钥匙,等门开了,钥匙自然该扔进炉子里熔化。”

陈默的笑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

他望着帐顶那处被烟火熏黑的破洞,忽然回忆起自己年轻时对这战场之事也是一腔热血,每每气血翻涌,为大夏危亡殚精竭虑。

那时他还以为自己真的在守护什么。

“带下去。”

崔漱音转身时,眼神中没有同情,亦没有悲伤,只有无边的冷漠。

“让他亲眼看着,他心心念念的草原铁骑,是如何在雁门关外折戟沉沙的。”

晏九霄拎起陈默的后领,像拖死狗般将他往外拽。

经过崔漱音身边时,陈默突然用尽最后力气嘶吼:“你们赢不了的!”

崔漱音对这般言论不予理会,高傲地抬起头颅,像是宣誓。

她的音量极轻,却十分有力度。

“大夏魂,永不灭。”

崔漱音从宫里工部带来的这一批师傅是她精心选拔过的,早在那时候崔漱音就为自己留了这一后手。

训练有素的工人们为折损的军械涂上暖油,精心护理着即将奔赴战场的机器。

暖油在铜盆里咕嘟作响,混着松香的气息漫出帐篷。

老工匠用裹着麻布的指腹将温热的油膏细细抹进链接的骨架里,动作熟稔得像是在给自家孩子擦药。

帐帘被人轻轻掀开,崔漱音立在门口看了片刻。

“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