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重生归来,他们遇到的难题并不少,但姜姮还从未见过梁潇这般慌乱无措。
她问他怎么了。
此番去云州, 梁潇确实经历了比前世更凶险的磨难。
前世这个时候, 梁潇犹在崔皇后和新政党之间犹豫,对新政还是存了些希望, 崔皇后待他亦是有所保留。
但今生他刻意做了几场戏, 假意与辰羡和卫王划清界限,让崔皇后更信任倚重他,花费了更多的力气捧他上位。
他官升得比前世快,敌竖得也比前世快。
前世的这个时候,王瑾根本没有把梁潇放在眼里,而今生, 却处心积虑在云州使绊子, 几次三番要他的性命。
梁潇面上有伤戚之色, 声音低沉:“几个跟在我身边的护卫为保护我死了,姮姮, 你知道吗?前世他们也是英年早逝, 但是是在我袭王爵后, 随我征战沙场战死的。可今生,我自以为能力挽狂澜,改变大局面, 却累他们少活了好几年。”
“安葬了这几个护卫之后,我心中难过, 游荡在云州的街上, 遇上了一个算命先生。他倒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算出我是异世之人。但他嘱咐我, 人的命运是有定数的,我可以改变一些事,但结果未必全是好,也有可能会变坏。比如,一些从前不必死的人会死去,一些本不会出现的灾祸,会因为我改变了事情原有的轨迹而出现。”
这话实在太过吓人,姜姮稍稍细想,便觉脊背冒出一层冷汗。
她颤声问:“那算命先生可有解法?”
梁潇道:“他说造成这一切的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我们就是变数,只有我们回到原有的轨迹,不再过多干涉这里的人,才能让一切趋向稳定。”
回到原有的轨迹,怎么回?若是严格来论,现在梁潇就该去对付新政党,去与辰羡争夺世子之位,然后争权夺利,大杀四方。
他当然不可能这么做,权衡过利弊,只有把一切往前推,然后和姜姮归隐槐县。
比如前世,是十年后梁潇才看破名利富贵,先除王瑾,再除崔氏,还朝堂清明。而今生,他若想保全新政党,让这些好人活下来,并且尽量避免更多的意外出现,便只能加快除奸佞的速度,加快他和姜姮隐居的速度,强行把歪斜了的人生轨迹掰正。
简而言之,就是梁潇要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然后重复前世的结局。
姜姮听懂了,问:“那么下面该怎么做?”
梁潇忖了片刻,反问她:“谢夫子什么时候回来府中?”
姜姮道按照惯例,每日巳时他会来府中教姜姮读书。
梁潇心中有了计量。
他自接到姜姮的书信,便派出人暗查当年云州的那场饥荒,倒真让他查出些东西。
那场灾荒半是天劫,半是人祸。
云州土地贫瘠,气候恶劣,庄稼收成本就少,而那一年云州太守中饱私囊,倾吞了朝廷拨下来的赈灾银粮,加重灾情,才使得饿殍遍野。
谢晋的女儿便是死在这场灾难里。
那小女孩死之前一直想去金陵看看,可惜遍地匪寇,烽烟四起,谢晋根本没有能力带着病重的女儿突破重重阻碍,让她看见帝都的繁华。
谢衡衡死后,谢晋万念俱灰,曾想立即自尽,却被一人救了。
那个人就是崔皇后的心腹护卫,他识得谢晋,知道他是洛州鸿儒,巧言哄劝,带他进京面见当时还是太子妃的崔皇后,崔氏出钱出人,把谢晋女儿的棺椁运送进京,重金请高僧超度,风光大葬。
自那以后,谢晋便诚心归顺崔皇后,为她效力。
梁潇凝着窗外西沉的斜阳,“前世我还是猜错了,我以为他恶事做尽是出于忠君,淳化帝死后才归顺于崔氏,但没想到,他一开始就是崔氏的人。”
姜姮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谢晋的那个故事里所缺少的一块。
梁潇闭了闭眼,觉得荒诞:“这里头还有一件事。”
姜姮忙问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