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窗纱,落在她脸上。
她不知何时醒了,正睁着眼望着窗外,眼神清醒而冰冷。
“皇叔。”她忽然开口,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她缓缓转过头,目光第一次如此直接、如此平静地落在他脸上。
“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她声音很低,却字字清晰,“不必再浪费药材人力了。”
萧定凛喉咙发紧:“胡说……”
她轻轻摇头,打断他:“皇叔,如你所愿,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萧定凛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她喘息了一下,积蓄着力气,吐出最终的要求,“放我走吧。”
萧定凛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放她走?
以她如今这般模样,能走去哪里?无异于让她再去死一次!
“不可能!”他脱口而出,声音因恐惧而发颤,“你哪里也不能去!你必须留在这里好好养伤!”
她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仿佛在说:看,你依旧如此。
第十六章
良久,她极轻地扯了一下嘴角,那像是一个嘲讽,又像是一种彻底的疲惫。
她不再看他,重新闭上眼,仿佛刚才那句话,已用尽了她全部的气力。
萧定凛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他知道,她不是在请求,而是在通知。
若他不允,她或许会用另一种方式“走”。
付衔霜那句“放我走”如同一柄利剑,悬在萧定凛头顶,日夜不休。
他不敢再逼她,甚至连喂药都只敢让侍女经手,自己远远守着。
她依旧沉默,进食服药却配合了些许,仿佛积攒力气只为了离开。
这日,郎中来换药时,萧定凛照例守在屏风外。
听到里面细微的抽气声,他指尖掐入掌心。
郎中出来后,面色却带了一丝极细微的松快:“王爷,殿下腹部的旧伤……愈合虽慢,但并未再度恶化。只要好生将养,不再奔波劳顿,性命……应是无虞了。”
无虞。
萧定凛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涌出狂喜。
可付衔霜听后,反应却意外平静。
“是吗?”她哑声说,语气平直,听不出丝毫庆幸。
仿佛这于她而言,无关痛痒,甚至……是种负担。
萧定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明白了。
她配合治疗,不是为了活下来,只是为了有力气离开。
活着,对她而言,只是离开的条件,而非目的。
又过了几日,付衔霜已能勉强倚着软枕坐起。
窗外传来操练的号角声是驻守此镇的兵营在例行操演。
那熟悉的、金铁交鸣的声响让她一直沉寂的眸光微微动了一下,不自觉地侧耳倾听。
萧定凛注意到这点:“你若觉得闷…或许可以看看兵书?或者…”
他想给她找点事做,想用她曾经热爱的一切,唤回她一丝生气。
付衔霜缓缓转过头,看着他,目光冷静得可怕:“看我如今这副样子,”
她声音低哑,一字一句,砸在他心上,“是能提得动枪?还是能骑得上马?”
萧定凛喉咙像是被死死扼住。
她极淡地勾了一下唇角,那弧度冰冷而破碎:“或者,皇叔是觉得,我还能回去做我的将军?”
她不需要他的答案,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
那喧嚣的、充满力量的号角声,此刻听来,只衬得室内更加死寂,和她更加残破。
这日清晨。
她主动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平静:“皇叔。”
萧定凛走到榻边,心跳如鼓,带着一丝卑微的期待。
“我的旧部,”她看着他,眼神没有任何波澜,“他们…过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