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定凛道:“北疆安稳,他们各有职司,过得很好。”
他甚至补充,“你若想见,我随时可召他们……”
“不必。”她打断他,停顿片刻,仿佛在积蓄力量,然后说出了真正的目的,“给我一道手令。”
萧定凛一怔。
“一道能让我平安离开此地、不受盘查的手令。”
她清晰地说道,目光如同沉寂的寒潭,直视着他,“还有……一些盘缠。不必多,够我走到一个安静地方即可。”
萧定凛浑身血液都凉了。
他看着她,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他想拒绝,想不顾一切地将她锁在身边。
可他更怕看到她眼中的失望。
“你……想去哪里?”他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问。
“与你无关。”她回答得很快,没有丝毫犹豫。
漫长的沉默。
炭盆里火星噼啪一声。
最终,萧定凛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好。”
一个字,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
他转身,走向书案,提笔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
墨迹落下,他将手令和一张银票放在榻边。
付衔霜看了一眼,没有立刻去拿,只是极轻地说了一句:“多谢。”
这一声“多谢”,比任何诅咒都更让萧定凛痛彻心扉。
它划清了所有界限,否定了所有过往,将他的罪愆和她的绝望,凝固成最后一场冰冷的、银货两讫的交易。
他站在那里,看着她缓慢而坚定地将那纸手令和银票收好。
仿佛看到了她正一点点从他生命里一点点剥离出去。
第十七章
付衔霜离开那日,天色灰蒙。
她换上了一身最普通的粗布衣裙,瘦削的身形几乎撑不起衣裳。
却挺直着背脊,一步一步,缓慢却坚定地走出了宅门。
没有回头。
萧定凛站在最高的阁楼上,目光死死锁着那个渺小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长街尽头。
指尖抠破了窗棂的木屑,鲜血渗出而不自知。
“派人跟着。”他声音嘶哑得厉害,“不必打扰,只需确保她……平安抵达她想去的任何地方。若有任何危险,立刻来报。”
他给自己套上了一个可笑的枷锁:一边放手,一边却又无法真正放手。
他成了她影子后的影子,靠着她零星的消息苟延残喘。
知道她在北疆一个小镇租下了一个河边小院,知道她买了些简单家具,知道她每日会坐在院中晒太阳,一坐就是半日,安静得像一尊塑像。
每一次暗卫回禀她今日做了什么,吃了什么,神色如何。
都像是在他心口又扎进一根细密的针。
她的生活里,没有一丝一毫他的痕迹,也不需要他。
回京后。
萧定凛试图强迫自己投入政务,用无尽的事务麻痹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然而,他在朝堂上提出的几项关于边军改制、抚恤伤残兵士的新政,却屡屡遭到保守派顽固的阻挠。
争吵最激烈的一次,他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付衔霜站在武将行列中,身着戎装,目光锐利,正条理清晰地驳斥着那些迂腐之言。
她曾经是他政策最有力的执行者和拥护者。
“王爷?王爷?”近侍担忧的低唤将他拉回现实。
金殿之上,只有一群争吵不休的老臣,再无那道英气的身影。
巨大的空洞感瞬间吞噬了他。
他失去了最锋利的剑,也失去了……曾能与他并肩看懂这江山图景的人。
新政最终艰难地推行下去。
他却感受不到丝毫快意,只有无尽的疲惫和……孤独。
这江山万里,无人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