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曾只映照着他身影的眼睛，如今古井无波，看向看向窗棂外的枯枝。

偶尔，看向守在一旁的萧定凛时，也只有一片冰冷的空茫。

萧定凛亲自端来一碗精心熬制的小粥，想为她补养元气。

他坐到榻边，舀起一勺，吹温，递到她唇边。

付衔霜眼睫未动，唇抿得死紧。

第十五章

“喝一点，”他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他自己都陌生的恳切，“你身子太虚。”

她依旧毫无反应，仿佛没听见。

他执勺的手僵在半空，耐心耗尽，又不敢用强，心底焦灼与无力翻涌。

“霜儿，”他试图唤起她的注意，“这是本王亲自为你熬制的……”

她终于有了动作。

极慢地，极其吃力地，抬起瘦可见骨的手，用那微弱的力气，轻轻推开了他执勺的手腕。

动作幅度不大，拒绝之意却斩钉截铁。

温热的粥水溅出几滴，落在锦被上，洇开深色痕迹。

萧定凛看着那几点污渍，又看看她重新归于沉寂的侧脸，心脏像被那点力道狠狠捶了一下，闷痛难当。

他默然放下碗勺，不再尝试。

她不需要他。

甚至厌恶他的靠近。

这日午后，院外隐约传来争执声。

一名侍卫快步进来，低声禀报：“王爷，外面有三人求见，自称……曾是付衔霜将军麾下亲兵，听闻将军……在此养伤，特来探望。”

萧定凛眉头骤拧，第一反应是拒绝。

她如今状况，岂能再见外人？

榻上一直毫无动静的付衔霜，却倏然睁开了眼睛。

她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萧定凛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心口像是被什么刺中，酸涩难言。

他沉默片刻，挥了挥手：“带他们去偏厅等候。”

他起身，走到榻边，俯视着她，“你若想见，便点头。”

付衔霜的目光与他对视一瞬，那里面没有任何情绪，随即，她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萧定凛喉结滚动了一下，哑声道：“好。”

三名风尘仆仆、身着旧戎装的汉子被引入内室。

他们看到榻上形销骨立、面色苍白的付衔霜，皆是大震，虎目瞬间泛红，齐齐跪地：“将军！”

付衔霜的目光缓缓扫过他们，依旧没有说话。

但那双空洞的眼里，似乎有了点微弱的神采，不再是一片死寂的荒芜。

其中一名为首的汉子哽声道：“将军，北疆的弟兄们都很挂念您！您…您一定要好起来！”

另一人从怀中小心翼翼取出一个粗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把略显陈旧却擦拭得锃亮的玄铁短匕。

“将军，这是您当年落在营中的‘破军’，弟兄们一直替您收着……都说……等您回来……”

付衔霜的视线落在那把短匕上，久久未动。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伸出了颤抖的手。

萧定凛下意识想阻止，那匕首毕竟是利器。

但看到她眼中那一点微弱却执拗的光，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的手虚弱无力，几乎握不住那匕首。

为首的汉子连忙托着布包，让她枯瘦的手指能触碰到冰凉的刀柄。

她的指尖在熟悉的纹路上轻轻摩挲了一下，随即像是耗尽了力气，手指垂落。

但她一直看着那把匕首，直到旧部们红着眼眶告退离开。

室内重归寂静。

她闭上眼，眼角似乎有极细微的湿意，很快消失不见。

旧部探望后，付衔霜的精神似乎稍好了一些，能勉强进些流食，但依旧沉默。

夜深人静，萧定凛处理完公务，依旧守在她外间的榻上。

里间传来极轻微的响动。

他立刻惊醒，悄步走到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