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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想扯出个惯常的笑来搪塞过去,脸上的肌肉却僵硬得不听使唤。

多少郎中对这瘴疠之疾都束手无策,他必须先摸清底细,再以此要挟她随行,救治红杏花和马真的疟疾。他甚至盘算好了,待日后劫了谭道那批红货,定要分她一份作补偿。这手段虽不光彩,可当时情急,他顾不得那许多。

此刻,那一点小算计,却在尤明姜清亮的目光里土崩瓦解。他动摇了,后悔了。

在马真错愕的注视下,丁喜默然掀开神案上的破布,取出那个藏得严实的竹编药篓,双手捧到尤明姜面前。

他垂眸不敢看她,声音沉涩:“对不起,尤大夫。”

他侧过脸,对仍震惊的马真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这位……就是我方才说的,那位医术很好的尤大夫。”

马真脸上瞬息万变,从震惊到羞愧,最后只剩无措。他嗫嚅着:“我……我不想……”

他没说不想什么,但丁喜明白,那点刚刚被唤醒的、脆弱的羞耻心,已让他们没脸再提求医之事。

丁喜苦笑点头,声音满是疲惫:“我会……再想办法。”

他觉得自己像被剥光了似的,站在朗朗乾坤之下,所有轻飘飘的伎俩都暴露无遗.

话说到这份上,事儿算是了了。

丁喜抬腿要走向马真,忽听背后一声轻唤:“小兄弟,等一下!”

他微微一怔,回过头来。

“给。”尤明姜递过来个钱袋。

丁喜迟疑地接过来,手心蓦地一沉。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碎银和几张面额较大的钱引,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二百两。

尤明姜微笑道:“拿着吧。寻个安稳去处,做些小本营生,往后便过寻常日子吧。”

寻常日子?

丁喜脸上的笑容,倏地隐去了。

在她眼里,他终究是肮脏的、需要修剪扶正的野草么?

“什么叫寻常日子?”丁喜沉下脸,声音低得吓人,捏着钱袋攥得咯吱响,“是觉得我就是个什么脏事都肯干的坏坯,只配等你周济?”

他真想把这烫手的钱袋给掼回去。

“寻常日子,无非是晨昏无惊无扰,不挨饿不挨打,平平淡淡地把一天天过下去。这样的日子,难道还不算好日子吗?”

尤明姜也不恼,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停,“诶,你刚才只吃了一个烤馒头,吃饱了吗?”说完,她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烤馒头?

脑海里闪过方才那只烤馒头,香喷喷的,黄澄澄的,还有她给马真上药的温柔侧脸……

这世上记得他饿不饿的,除了红杏花,再没第二个人了。许多年前,红杏花也是这样问他:“小喜,吃饱了吗?”

丁喜望着她的背影,一种强烈的不甘,和急于辩白什么的冲动,猛地攫住了他。

“等等!”他脱口唤道,声音里竟带着一丝难以自抑的颤抖。

尤明姜闻声止步,回眸望来,眼中略带探询:“嗯?”

“我不是……”丁喜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后面的话像是哽住了,费力地、一点点挤出来,“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尤明姜静静地端详他片刻,没有追问,也不反驳,只是极轻、极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她说。

一种酸楚的暖意毫无道理地漫上来,漫到眼眶,拱得鼻子发酸,丁喜急急向前两步,又为自己的失态僵住:“尤大夫!”

尤明姜定定地望着他,等他说下句。

丁喜深吸一口长气,仿佛将周身力气都凝聚于此,后槽牙无意识地咬紧,复又松开,决然道:“等等,我……有一事相求……”

“哦?”尤明姜不禁莞尔,笑眼盈盈,“求得这般郑重,我纵然不想听,看来也是推辞不得,非听不可了。”

她的笑,犹如破云而出的月光,清辉熠熠,洒遍人间。无论是朱门高户,还是竹篱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