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事的孩子般低着头,望着尤明姜乌黑的发顶。
药膏凉丝丝的,他的眼眶却热了起来。
从小到大,从没有人这样待过他。他做错了事,从来只有打骂。后来他长大了,也学会了用拳头去应对这世间的冷暖。这般温柔宽厚的对待,实是平生未遇,叫他不知所措。
“还好不算严重。”尤明姜说着,抬头看向一旁的丁喜,“你没事吧?脸色不太好。”
丁喜盯着那盒紫云膏,指甲无意识地抠进掌心。七岁那年,他偷来的冷饼还没咽下去,就挨了一顿毒打。他在沟渠旁边躺了一夜,一度以为自己会像野狗般悄无声息地死去。这些年,“偷就是偷,是骨子里的劣根性,小偷活该被打死”这句话,早已刻进骨髓。
如今,他果真成了贼,成了寇……
明明是他自己选的路,可心底那片荒芜的冻土,却总在夜深人静时,渗出刺骨的寒意。
“大哥?”马真担忧地唤道。
丁喜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从肺腑最深处艰难抽出,突然望向尤明姜,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如果……如果有个孩子饿极了偷吃的,你会毒打他一顿来惩罚他吗?”
尤明姜抬起头,目光如炬。
那一瞬,丁喜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这目光照得透亮,所有藏在阴影里的溃烂伤口都无所遁形。
破庙里一时寂静,只剩雨声和柴火的噼啪。
尤明姜收起紫云膏,认真思忖片刻:“偷窃本身,当然不对。”
丁喜的心直直沉了下去。
可她的声音又响起,不疾不徐,“但一个饿急的孩子,不过是在听从求生本能。”
她取出一截雪白纱布,轻轻敷在马真烫伤的皮肤上,“让一个孩子饿到要去偷,是世道的错。”
丁喜感到一阵眩晕。
他从未听过这样的话。
“世道的错?”他忍不住追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尤明姜点头:“这么小的孩子,饿到去偷食物,当地州府、义仓和慈幼局干什么吃的?再退一步,孩子的父亲呢?”
轰然一声,有什么东西在丁喜胸腔里炸开,震得他耳蜗嗡鸣,四肢百骸都失了力气。他猛咬住牙,想把那股酸热逼回,却无济于事。热流汹涌地冲上眼眶,视线瞬间模糊。
“谢谢……”他哑着嗓子,声音低不可闻,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
他想说更多,想告诉她这番话如何撬开了他心上锈蚀多年的铁锁,可所有言语都化作喉间一团火,烧得眼睛生疼。
尤明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她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目光里有洞察,却无评判,而后轻轻颔首:“不客气。”
这恰到好处的体贴,像一根柔软的针,精准地刺中了他最脆弱的地方。
丁喜惯于赔笑,眼下却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尤明姜打了个响指,适时缓和气氛:“我这儿还有馒头,要不烤来吃吧?”
枯枝在火堆里“噼啪”炸响火星。
馒头焦黄的壳,裂开了一道道蜜色细缝,麦香混着焦香直往鼻子里钻,簌簌落下灰来。
尤明姜翻烤着馒头。
火光映照她的侧脸,温暖而坚定。
尤明姜把烤好的馒头分开,焦黄酥脆,掰开还冒热气,一阵阵香气飘来,马真嘴里疯狂分泌唾沫,却死死咬着牙不动。
等她递过去一只,马真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尽管她没有追究,他自己却在惩罚自己,就因为自己,好好一罐汤泼了,瓦罐也碎了,“我不配吃”的想法,沉甸甸压在胸口。
“我……不饿。”他撒谎,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偏偏肚子在这时响亮地叫了一声。
尤明姜挑眉看他。
马真脸烧得厉害,暗骂自己贪嘴……没出息……刚闯了祸还想着吃?
“汤洒了,是瓦罐不结实,”尤明姜歪头看他,眼神里没有半分责怪,“细究起来,还是我挑的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