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覃乔喉间微涩,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
杨淑华的声音又响起,带着丝丝的颤音:“嘉树妈妈对不起他,是我错了。”
电话这头,覃乔依然沉默着。这句道歉到底有几分真心?她脑海里浮现那晚的场景:杨淑华极力狡辩的模样,以及随她追出去后,看到陈嘉树时,杨淑华整个人如遭雷击,惊惶地跌坐在冰冷的台阶上的样子。
她很怕,究竟是怕多年隐藏的恶行终于暴露,还是怕陈嘉树看清了她这个母亲皮囊下的不堪?
“我我给嘉树打过电话,他没接。”
覃乔呼吸有些发紧,正要掐断电话,杨淑华声音又传来:“我对不起你们。”
之后,杨淑华挂了电话。
覃乔放下手机,抓起手边的水杯。然而手臂颤抖得厉害,连带着脸颊肌肉都在微微抽动。杯中五分满的水面晃动着一条条波纹,她仰头一饮而尽,随即重重撂下空杯。
*
仲琴第五次来给陈嘉树送饭。
她走到他身旁,轻轻攥了下他的袖口。男人怔了怔,哑声开口:“你来了。”
陈嘉树撑着膝盖起身,缓步挪到桌边,弯腰摸索到长凳,慢慢拉开,侧身坐了下去。
仲琴在原地凝望他片刻,才走过去静静站在一旁。
他摸索到筷子,端起碗,埋头安静地吃着。他吃饭几乎不发出声音,动作斯文,可偶尔还是有饭菜从碗边滑落,沾上衣领,或掉在桌面上。
主要还是碗里的饭菜堆得太满了。
来了近一个月,这个男人变化太大。曾经英俊干净的脸庞,如今胡子拉碴,头发已长到耳下,若不是五官出色,皮肤白皙,活像个流浪汉。
前阵子他头上带伤,左眼还流脓水,身上慢慢有了异味。许是自己也难以忍受,十天前,他竟主动提出想洗澡洗头。
大叔一家待他很好,一听这话,立刻烧了满满一桶水,还细心调好水温。大叔怕他摔倒,想进去帮忙,刚走到门口就被陈嘉树推了出来。
大叔大妈担心他出事在门口转悠,过了很久,里面响起哗啦啦的冲水声,农村的简易淋浴间搭在茅房旁,把水桶提进去,用舀子浇湿身子,涂上沐浴露,搓揉后再冲净就可以了。可对双目失明的人来讲,这并不容易。
水声停止,里面静了有十多分钟,大叔上前,正要推门。
这扇门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只见陈嘉树穿着新换的毛衣走出来,另一只手臂上搭着换下的衣物。
“麻烦了。”他语气谦和。
当时仲琴正带着孩子在院里玩,见贯男人的冷淡与抗拒,他突然转变态度,让她十分吃惊。
而在她以为男人已经接受了现实时,上周三也就是八天前,她来给他送饭时候,攥他袖管时,他却昂头‘看’着她,问:“那天,你摔在我脚边,那家人家经常打你吗?”
仲琴心一紧张,缩回手,抠着裤缝,下意识地往敞开的门那儿瞥了眼。
男人却自顾自地说:“我也有孩子,三个,六岁了,和你的孩子差不多高。前几天我不想活了,可我想到了他们我连他们的脸都没看清过。别的父亲能陪孩子打电玩、打球、骑单车,这些最平常的事,我都做不到。”
他说到孩子时,那双失焦的眼里仿佛有微光掠过,英朗的眉宇完全舒展,如冰雪初融。
仲琴心头莫名一颤,竟不合时宜地生出荒唐一念:若她从未踏入这片深山,是否也会在某个平常的午后,遇见一个让她心动的、这般模样的男人?
“可他们……从没嫌弃过我这个没用的父亲。”他喉结滚动,“已经亏欠了那么多,如果连‘爸爸’这个身份都放弃……他们长大后,会不会恨我的懦弱?”
男人脸庞偏半寸,空洞的眸子落在她的脸上,轻声问:“是不是和你的想法一样?”
仲琴心口骤然一紧,慌乱地向后撤步,腿弯却结结实实地撞上了身后的木凳。凳脚刮过水泥地面,拖出一道尖锐的“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