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了,燕应叹都没打算放过你啊……你觉得你很重要吗?不就是因为当年有过那功绩吗?将我从振鹭山抢出来,在桃花幻境里碎尸万段。花岭镇时我不相信你不知道,燕应叹会东山再起吗?可是他吞噬了那么多修真者的生命,不会留下你的。你以为你是特殊的,你很重要?你早晚有一天会知道他是什么东西,这一点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哭和挣扎都没用,醒醒吧,秋哥,你已经死了十年了……”
“十年过去了,你看,他没放过你,也没放过我。”
秋无夜的泪水彻底蒸发在空气之中。柳轻绮道:“变回来,别用他的脸哭。”
他的语气很冷静,可秋无夜已经听不到了。只在短短几息之间,面前这个方才还活生生的人便如风声席卷山野,散为尘埃。他到彻底消失时也没有放弃那副壳子,只在还有一点痕迹的时候略略露出了一张青色的面庞。柳轻绮蹲在地上,一动不动。那花枯萎了,头也低垂着,有发丝拂过眉头,遮住了小半张脸。
天地周游万载,四处廖然无声。落在身旁的花瓣已经枯萎,被风一吹,便成碎片状散落一地,衣角轻轻一拂,便再无重逢之机。
柳轻绮不知道在哪里蹲了多久。他对即将消失的秋无夜说出那番话时看着格外冷静,甚至有些恐怖,可一切落定时,神色又显得尤为茫然。那是一种荒野长啸的回音,一种虚无之境。他知道面前这个人不可能活着,这是燕应叹用花叶为他塑出的□□,但是只要切断魔息来源,他就会消失殆尽。而这个方濯也不是他自己,他可不长这样,只是他模仿出来的外壳,是变形术的功劳,只要他一死,一个冒牌货就会消散在世上。
可他到最后都没有现出自己的原身。柳轻绮默不作声地,蹲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徒弟跪倒在地上、瘫倒在他的脚边,抬手欲抓他的手指,如一条狗般摇尾乞怜。直到最终消失,花朵枯萎,散为尘沙满地,仿佛从未出现过,一切声响也都尽数消弭,落入水中。
这么多年来,燕应叹的事从未在心中遗忘半分。就算很多年都没有提到过,可这些所有的经历都依旧压在心底深处。柳轻绮说话时非常平静,可在秋无夜消失后不久,他的大脑中便传来了一阵尖锐的长啸。
他又开始头痛,而且胃里翻滚,似乎马上就要吐了。他不由得想起当年秋无夜的死相——柳一枕提着剑,从百宝巷那头如天神降临一般走来,秋无夜非常兴奋,还顶着自己的脸,却在转头瞬间与自己对视。
随之一剑劈落,血肉横飞。秋无夜的头当的一声落在地上。不,是他亲眼看着他自己立于背着阳光的阴暗处,除了张开的双臂,一切都看不清晰。
却被身后一道剑光毫不留情地一分两半。
燕应叹就坐在巷尾,一颗巨大的桃花树的树根上。那时正值春色,繁花愈盛。他的仇人、他的死敌,他的弑师凶手,看到那个身影,直起了身。他疲累但却激动,柳轻绮能听到他的声音正好像一段被敲断了的檀木所能发出的香气般平静而温和。他对柳一枕说,你来了。柳一枕说,我可以不来,但我必须来。燕应叹说不,你本来就该来。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深情,其实人家在你心里什么也不是。他发出一连串奇怪的笑声。柳一枕说,你已经疯了。燕应叹说,我不疯不会这样做,不疯不会杀这么多人。当年灵鸽到我手中时,你就应该知道未来我会怎么样,我会报复的。他笑够了说,你这是咎由自取。我念及旧情,给了你一处安身之地。你就在这里和你的好孩子一起死吧,你徒弟刚刚死了三次,但他很不想死。我想,他可能是在等着你来。
这里燕应叹喊了柳一枕一个模糊的称号。柳轻绮没听清,也没记得。十年后他照旧不记得,连柳一枕的脸都在回忆中蒙着一层雪雾。回忆如浪潮般涌上沙滩,从未听从过任何箴言,甚至有声音始终在崖壁上请求它停遏,可潮水奔涌不歇,正如思维的变动般,始终不受任何人的掌控。
燕应叹说,我知道他是谁,你瞒不住我。他是你的孩子,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是不是?他是你的亲生子。柳一枕说,他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