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是从山底下捡上来的孩子。燕应叹就笑,他说我也愿意这么信,可是打破这个谎言的是你。你亲口在信中告诉我未来给孩子取名时,会叫他“阿绮”。柳一枕说,往事重重,何必再提。燕应叹说,现在你知道往事重重了,可以前呢?你都没承认过往事,往事是什么东西?往事只是你一路向上爬的牺牲品,你危墙下的垫脚石。你若还有点良心,就承认他是你的孩子。否则九泉之下,他死也不瞑目。
说话时燕应叹已经将长剑抵到了他的喉咙口。柳轻绮不记得自己那时是什么姿势,但他动也动不得。他不记得自己疼不疼,害不害怕,但是知道自己在发抖。因为甚至燕应叹不得不按着他的肩膀安抚他,叫他不要抖了,除非自己撞到剑上。柳一枕的神色有些犹豫,但绝对不痛惜。柳轻绮回想不起他的脸,却能想起当时对那个表情的第一印象。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柳一枕脸上看到这样漠不关心的神色。他说,我和这个孩子毫无关系。
燕应叹用手指抵住剑柄,一把抓起他的领口,将他硬生生提了起来抵在墙上。
柳轻绮遍逃不得。
一把长剑刺穿了他的胸口,鲜血汩汩流下。那瞬间,他甚至依旧以为是幻影,是幻梦。是虚假的恐吓,上不得台面的可笑的泄愤。
但在恍惚之中,最后的死气沉沉的意识里,他转头看到了那具躺在地上的尸体,衣服已换,面庞也悄然发生了变化,正是秋无夜那张嬉笑着的丑恶的脸。
他的笑容还留在脸上,嘴角僵硬着上扬,却倒在血泊中,脸色冰块一样惨白。他死了,死得很彻底。秋无夜在此前没死过,这不是幻觉。燕应叹真的动了手。他真的杀了他。
柳轻绮蹲得脚有点麻了。一个人一旦陷入回忆中,尽管再百般不愿意面对,也无济于事。柳轻绮在头疼万分中想到这一些,竟然有些百无聊赖。他的心察觉不到当时的任何感受,乃至于已经失去了回忆的信心。但他依旧因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又突然出现的秋无夜联想到那把捅穿胸口的长剑,以及一分两半的尸身。
他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评判着此时的回忆,甚至难与之相共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如同阅读一篇说书人刚编的故事。但他还记得他当时对燕应叹说的话。他说倘若他敢动手,此后必然会化作恶魂来夜夜扰其不得安眠。燕应叹一愣,却又笑了,下手稳准狠。他很甜蜜地说,阿绮,我等着。
柳一枕说,阿绮,别说话。躲在我身后。柳一枕的声音当时好像在颤抖,但是柳轻绮不知道他哭没哭。
阿绮,阿绮。
阿绮,阿绮。
他慢慢闭上眼。
在一片格外的寂静中,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那声音沉稳而安静,有力却不疾不徐。柳轻绮不用回头便知这是解淮,他轻轻叹了口气,扶着膝盖起身,想要与解淮说说刚才的遭遇,边回身边道:
“师兄,我方才——”
剩下的话却卡在嗓子里。柳轻绮甫一回身,方才熟稔的心头死寂和头中蝉鸣似的嗡嗡声都即刻停了一瞬。回忆切断在半路,哀伤瞬间转化为被窥破秘密般的窘迫,挂在他脸上。
他想整整心情,但在这个人的注视下明显已经很难不动声色地做到。他略有些尴尬地笑笑,喊他道:“阿濯,你什么时候来的?百找你而不见,现在却在这里。”
身后人就是方濯。而此刻,在柳轻绮转身看到他时,他正停了步子,睁着一双平静无极的眼睛空洞地看着他,手里提着伐檀,身上沾了一半的血。已经干涸的血痕留在侧脸,半只眼睛被血泊浸透。盛阳之下,他静静地看着他,像扎根在荒漠上的树,根系牢牢地盘踞在泥土,眼神纯净却绝对忠诚,目光落在他的喉结上,手指扶于剑鞘,便闻极轻极轻的一声破空之响。
柳轻绮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一幕,但也没傻多久。很快他便如梦初醒,猛地理解过来,低笑着叹了口气,说道:“是你啊。”
“方濯”提步,无声而坚定地朝他又迈出一步。柳轻绮别了头,不想再看他,手掌轻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