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京。”
然而兰浓浓听罢,笑容却渐渐敛起, 眉尖轻蹙,纤肩微垮,方才的鲜活神采霎时萎顿。不待他问,她便低声吐露忧虑:“七月启程,半年后正值严冬。我尚在服药调养,以这般身子,可能耐得住冬日奔波?况且,我从未乘过这里的舟船,也不知会否晕船”
声音愈低,满是踌躇,却亦可见她真是闷得久了。明知身体未必吃得消,却仍舍不得说出“不去”二字。
这些顾虑,覃景尧早已筹谋周全。以她如今的状况,无论长途跋涉还是寒冬行路,的确皆难承受。但要他与她分离,独留她在京,绝无可能。
至于方才那句“想不想去”,她的答案,从来不会改变既定的结局。
覃景尧直起身,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含笑问道:“便这般想去?”
兰浓浓睨他一眼,略带恼意:“分明是你想让我同去,我正认真思量此事,你倒打趣起我来。既如此,不去也罢,我还不愿受那舟车劳顿之苦呢。”
说着便推开他要起身。
覃景尧岂舍得让她气恼伤神,忙抬腿轻拦,长臂一揽将人拥回怀中,温声软语地哄道:“夫人莫气,都是为夫失言。实是我片刻不愿与浓浓分开,只盼能与你形影相随。”
他执起她的手,细细分说,“车马舟船皆按府中规制备置,莫畴亦会随行,此行定让夫人旅途如居家般安适。还望夫人宽宏,饶我这一回可好?”
兰浓浓斜眸瞥他,终是抿唇一笑:“念你认错诚恳,这回便不计较了。”
话音未落,面上那点愠色已消散无踪,转而兴致盎然地问起途经之地的风土人情、物产气候,又与他商议该带何物、同行人数、府中随行仆从,还要与宝珍郡主、付夫人等友人小聚话别,念叨着要带什么礼物回来
她神采飞扬地说着,眉眼间流转的光彩看得人心头发软,只觉万事皆可依从,犹恐给得不够——
一个月转瞬即逝。车马食宿皆无需兰浓浓操心,她只吩咐仆从收拾好随身用物,静心调养身子。临行前,本需夫妻一同入宫领受帝后赐宴,覃景尧也体贴地替她挡了这番劳累。
此行虽为代天子巡视,却并非急务。随行除府卫外,更有数百卫士。
覃景尧唯恐她旅途不便,单是日常用度便备下三辆马车。兰浓浓又添了些把玩之物与书籍,多是明璃与瓷器,竟也独占一车。连同主仆乘坐的车辆,家眷车队便有十辆之众。待汇入钦差仪仗,更是浩浩荡荡出了京城。
才离城不久,覃景尧便弃马登车,来到她身边-
天子本欲令太子同行巡视。虽非实绩,亦可为将来添上一笔资历,更暗含制衡权臣之意。然而这念头刚向郭皇后提起,便被她以“太子年幼,恐难耐长途跋涉”为由劝止。
年过五旬的天子,近一年多来服食丹药后虽精神矍铄,形貌却加速苍老。因其正沉迷此道,即便亲近如皇后也不敢妄加劝谏。
人到暮年最惧生死,纵是帝王亦未能超脱。若被曲解为诅咒圣寿,便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早年郭家为避外戚之嫌,自请弃官从商,举族迁离故土。天子对此深为嘉许,又因顾念皇后情谊,对郭家生意多有关照,方使日渐兴盛。
如今朝中除辜砚外,已无郭氏子弟为官。而仅辜砚一人便足以安定朝堂,凝聚群臣。
此番辜砚离京巡视,若太子随行,途中若有闪失尚可照顾。但若此时天子稍有差池,单凭郭皇后一人,势必独木难支。故而无论如何,辜砚与太子必要留一人在京坐镇。
天子虽未察觉皇后深意,却也明白太子乃国朝根本,不容有失。自己虽因丹药之效精神矍铄,终究年事已高。即便再有皇子降世,也已无力悉心栽培。最终,巡视之责便全权交由覃景尧代行。
此行规制仅次天子,三层官船巍然江面。马车径直驶上甲板,兰浓浓至此方得下车。
从城门到渡口五十里路,兰浓浓久未经历这般颠簸,加之登船后身体一时无法适应,双足落地的瞬间,膝弯一软,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