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便瘫软下去。
覃景尧见她脸色煞白,唇瓣紧抿,眉心拧出一道深痕,难受得连指尖都在发颤,心口似被狠狠揪紧。顾不得前来请令的官员,厉声唤莫畴速来,抱着人疾步登上二楼卧房。
“——我不去了”
兰浓浓声音细若游丝,“船还未开放我下去我难受——”
眩晕与恶心阵阵袭来,她张口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只余喉间不住痉挛。泪水无声滑落,浸湿了他胸前衣襟。
恰在此时,楼船轻轻一晃。这微末动静于她却不啻惊涛骇浪,耳中嗡鸣骤起,五脏六腑都似错了位。待那阵天旋地转稍缓,更猛烈的痛苦席卷而来,绞得她心口骤停。
“求你了”
她紧闭双眼,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细微震动都会加剧颅中痛楚,“再待下去我会死的”
气若游丝的哀求落在耳中,字字如刀。覃景尧收紧双臂,将人护在怀中,连指尖都因用力而泛白,却不敢轻动她分毫。
他生平第一次痛恨自己空有权势,却不能让风浪止息,更不能替她承受分毫苦楚。
然船虽未启,他却绝不能送她下船!
且不说代天子送行的使臣正在岸上观礼,单是将她独留京城一事,便绝无可能!
既然她乘不得船,那便改水路为陆路。至于延误之责,他自会向天子请罪。
“我知浓浓难受,”
他将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不易察觉的恳求,生怕惊扰了她,“且再忍耐片刻,莫畴马上就到。待他为你稍缓症状,我们一到瀛州渡口便立时下船改乘马车,往后再不乘船,可好?”
兰浓浓正竭力抵抗着翻江倒海的不适,未能听出他话中的深意。
此刻二人皆未曾料到,这番话竟一语成谶,她此生再未乘船,非是不愿,而是再不能了——
莫畴收针后,对榻边始终守着的男子低声道:“禀大人,夫人体弱,船身晃动对常人不过一分,于夫人却是五分煎熬。施针昏睡仅能暂缓,终非长久之计。且以夫人现状,恐难进汤药,即便进食亦属不易。小人斗胆建言,若为夫人安康计,当趁此刻尚在港内,速送夫人回岸。”
身为医者,莫畴本不赞同夫人此次远行。她寒症未愈又添新寒,心气郁结更损元气,本该静养之时却偏要入宫受封。那册封仪程便是康健之躯亦得吃不消,何况她已是强弩之末?
果不其然,此番不仅元气大损,更落下腿疾,多日不得行走,前段时日的调养尽付东流。
若将人身比作瓮,元气便是瓮中之水。夫人这尊瓮,自初染寒症时便生裂纹,虽经调养稍得修补,然再次受寒竟将修补之处尽数震裂。
寒邪更如水蛭附骨,不断侵蚀瓮壁,令裂痕愈深愈广。至此境地,纵使勉强修补,亦不过粉饰表面,内里早已千疮百孔,不堪一击。
而那场入宫受封,又让这尊瓮承受了本不该有的重压,旧痕未愈又添新裂。一而再,再而三的损耗,使得瓮身布满纵横交错的裂痕。如今即便勉强修补,也已如同漏气的囊袋,再珍贵的药材灌入,都会从无数缝隙中悄然流散,元气终究难以存留。
而今这舟车劳顿,更似将布满裂痕的瓮置于颠簸之中,令原本缓缓流失的生机,加速倾泻。
即便改乘马车,颠簸虽较行船稍缓,却仍会加剧身体损耗。夫人年纪尚轻,内里却已衰败至此。纵使今后精心将养,待到寒冬时节,也再禁不得半分寒意。
往后余生,怕都离不开那座琉璃暖府了。
而人之体温,本随所处环境而渐趋适应。正如北地百姓耐得严寒却畏酷暑,西陲居民顶得住烈日却受不得阴冷。而夫人久居这温香暖玉之境,身躯早已习惯了特定温度,再难适应外界变化。纵使地笼暖炉环绕,终究不是她所习惯的暖意,身子依然承受不住。
历经这许多磨难,夫人的身子已承受不住长久劳累。纵有养身功法,她的心力也已不足以支撑锻炼。如此循环往复,体质只会日渐衰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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