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迟了。眼下日头正烈,反累姐姐受苦。有孕之人不宜劳累,不若还是唤顶软轿来送姐姐回房歇息罢?”
王英姿倒不觉疲累,只是孕后体热难耐。她素来身底健朗,若非添了这畏热的毛病,实则与平日并无二致。且娘家送来的养身婆子曾说过,女子胎稳后,反该多走动,临盆时方有力气顺产。
然而见她一脸小心翼翼,明澈眸中尽是关切,一颗心顿时软融。
兰浓浓本不欲再扰她歇息,奈何王英姿执意相留。她苦热,兰浓浓却受不得寒,幸而付府中虽无奇景,但假山怪石,亭台水榭一应俱全。
王英姿终未乘轿,再则亦断无主家乘轿,客随步行的道理。二人遂至就近的五角青瓦亭歇脚。
竹帘高卷,四面通透,左右红柱游廊蜿蜒,前有卵石幽径曲折,后见小桥流水潺湲,这般景致,如何也称不上“平平”二字。
婢女静立一角,只朝左侧打扇送凉。
“此时节若论清静雅处,莫如泛舟采莲。城西有座莲庄,内有一方偌大莲湖,其中荷花粉白橙黄,美不胜收。莲蓬稠密,朵朵皆比手掌还大,莲子粒粒饱满,无论零嘴抑或泡茶入粥,俱是清甜可口。”
“只那处乃私人园囿,我亦侥幸得入一回。不过无妨,自那日后,我便遣人日日递帖赠礼。虽未蒙笑纳,终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真允了我一日之约。浓浓明日若得闲,不若同去泛舟采莲可好?”
清甜回甘的莲子,世间罕有的粉白黄橙异色荷花,见过只怕终身难忘。然那时她去,满心满眼俱是缱绻,只觉再美的景致皆黯然失色。
曾因性急被笑整颗吞下的莲子,似到此刻才尝出莲芯滋味。苦意自心底蔓延,顷刻盈满口腔,两侧额角突突作痛。兰浓浓未能立时应声,怕一张口,苦水便要不受控地呕出。
恰有下人传来消息,王英姿偏头去听,正将她方才一瞬失态错过。待闻讯振奋回首,兰浓浓已由碧玉照料,面色如常。
历来修渠乃不世之功。达官显贵虽居锦绣堆,亦知生民疾苦。如此利民之举,纵内宅之人亦为国朝壮举与有荣焉。
且凡大功业,必为鲤跃龙门之途。付府志向暂且不提,王府自云泽渠提议之初,便有心将这一辈独子王英焕送入其中。
然京中权贵乃至各地豪强,无不早早盯上这条为族中子弟镀金加码,当世无双的康庄大道。几年来,钱财人脉各显神通。
可这职缺便如一个萝卜一个坑,且数年大计关乎国本,非同小可,必要层层筛选,择优而录。上层席位早已被朝中大员们早早占定。
以王府之势,谋一中层职缺本非难事。然打铁尚需自身硬,王英焕身为家中独子,自是备受宠纵。虽远非纨绔之流,且已入城卫,身手不凡,兢兢业业,堪称年轻有为。然此番却是与全天下世家大族精心栽培的佼佼者相较。
晟朝承平近百载,加之历来天下大乱皆难撼门阀根基,故其间不知滋养出多少底蕴深厚的门阀望族。
非凤毛麟角者,余者皆属平庸。故头一遭,王英焕便被刷落,非他不够出众,实是能者如云,强手如林。
若强要参与,怕只能充任小吏,做些杂务跑腿的活计。然此事非同寻常,并非努力便可脱颖而出,后来居上。
此去之人哪个不是铆足了劲欲大展身手?伊始便落后于人,后续又何来逆流而上的余地?
故而明知此行即便载入史册,亦只能沦为芸芸众生中无名之辈,于仕途无益,反要虚耗数载光阴,王家一番权衡之后,便息了此念。
却不料峰回路转,或可称因祸得福。
去岁王英焕不知开罪了尚书令,被遣出京外办差,连年节亦不得归。王家明面不敢置喙,然宝贝疙瘩独在异乡冷暖无人知,心中岂能无怨?
幸而男儿志在四方,观其家书字迹,离家愈久,笔下愈见沉稳。家中暗中打探,更知他办差勤勉,事事皆优。如此,王家方转怨为谢,对尚书令心生感念。
竟未料想,王英焕竟因这番外放历练得人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