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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依然是太后常年的摆设手法,插瓶的花卉却并非太后的喜好。他伸手拈起一支枯百合,记忆里徐徐浮现出许久之前的一个深夜——同样的地点,不同的人。

“王媖钟爱百合花。”跟那个女人为数不多的几次碰面下,不论她是浓妆或是艳抹,头上必然斜簪一支百合花发钗。薛柔转头,直视身边的男人,一字一句道:“王家独女,东宫太子妃,周朝的最后一任皇后——对你而言,是陌生还是熟悉呢?”

“为何突然问她,”岑熠接住她的目光,“你很在意?”

薛柔嘲笑道:“纸包不住火,你对王媖以及王家人做了什么事,我已有数了。”

是纵火焚宫前,偶然从底下人那听来的。

“明人不说暗话,你把王媖和那谢琰,弄往何处去了?”实在话,对他会好心放王媖与姘头谢琰双宿双飞这件事上,薛柔持怀疑态度。

这档子事,岑熠不屑于藏掖,轻轻弹出一串音节:“别担心,朕若要杀她,当时就杀了,犯不着事后暗箭伤人。现如今,她是一家三口,一日三餐,一年四季——平淡度日,岁月静好,不必因为王家女的身份而事事勉强。朕固然端了王家,却也帮了她,各取所需而已。”

岑熠的确没耍阴招。那时秘密安排人送王媖南下徽州,另舍下足够她和心上人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银两。

对可有可无的人,他向来理性,极端的占有欲,仅仅存在于薛柔身上。

薛柔又一次为他理所当然的厚脸皮气笑了:“所以,这就是你对她的情意?”

虽然我害你流离失所、亡命天涯,但我是爱你的。——他引以为傲的“爱”。

“别混为一谈。”岑熠一个拉扯,箍她在怀,头微微放低,“你是例外,旁人不是。”他以旁人指代王媖,甚至都吝啬于叫一声她的名字,可见过去那段夫妻情分,于他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哦?”一时兴起,薛柔想试一试这个例外有何特殊之处,“话说你不是爱我吗?戏文里杜丽娘可以为情而死,那你呢,你又能为这份情做什么?”

岑熠罕见地沉默了。

“看来你宣称的情爱,不过尔尔。”薛柔忽然大力甩开他,“廉价的情意,根本不配叫情意,那叫自以为是。”

岑熠的指节骤然攥紧,骨相在廊下漏进来的日光里泛出青白。他盯着薛柔转身要走的背影,喉结滚了两滚,突然伸手攥住她的后领,不是温柔的拉扯,是带着蛮力的禁锢,将她硬生生拽回怀里。

“杜丽娘为情而死?”他的声音像阴寒刺骨,却又炙热灼人,“朕不会死。”他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抬头看自己,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狂躁:“朕死了,谁看住你?谁把你锁在身边?”

薛柔被他捏得下颌生疼,却偏要笑:“所以你的‘爱’,就是把我锁起来?”

“不然呢?”岑熠突然松了手,力道却没收,任由她踉跄着后退半步。他缓步逼近,龙袍下摆扫过地上的枯花瓣,“你以为朕愿意看着你对着薛通掉眼泪?愿意让崔介的名字屡屡从你嘴里说出来?若不是怕你恨朕恨到真去死,你以为他们能活到现在?”

他突然抬手,指尖狠狠戳在她心口:“薛柔,你听好,朕为你留着薛通的命,留着崔介的命,这就是朕的情。”

薛柔被他戳得心口发闷,骤然想起一些话:“届时兵临城下,便是朕给他们最后的机会。”——九哥哥他们宁死不屈,按他的计划,当场必将乱箭齐发,置他们于死地,可他没有这么做。这便是他以她为前提,而赋予他们的宽容。

“这不是情,是交易。”她退到花架边,指尖攥住一支枯百合,花瓣簌簌往下掉,“你用他们的命换我留下,用我的顺从换他们平安……算得如此泾渭分明的,不是爱。任你说破天,也不是。”

“不算清楚,你又要抛弃朕了。”岑熠的声音沉下来,随即伸手,将她逼在花架上。枯百合被挤得折了腰,碎瓣落了她满身。他的吻砸下来,饱含不容置疑的侵略,却在触到她睫毛的瞬间,突然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