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崔介适时出声:“捐躯赴死、粉骨碎身,不可怕,认贼作父、苟且偷生才可怕。”
薛柔完全被击垮了,抽噎不止:“我自己不怕死,我独独怕你们……说我自私我也认,我只是想让你们活着……”
薛通中途放弃的想法,崔介捡起来,延续下去,探手到她的脸颊,替她擦泪:“公主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没那么难受了,臣给您擦眼泪。”
薛通不忍观望,扭头不语。
“不要,不要……”薛柔躲开崔介的手,自己胡乱擦抹的同时,眼光飞速闪烁,口中小声咕唧:“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
乍然,她眼神落定,嘴角孵出柳暗花明的笑意来。先下手为强,只消取了岑熠的命,那九哥哥、崔介……所有无辜的人,就有救了。而他昨晚要求她搬去乾清宫和他同吃同住,万事小
心谨慎些,她是有机会的下手的。
恰逢其时,牢门再度开启,一个狱卒进来提醒:“公主,半个时辰到了,您该走了。”
薛柔本来也没打算把自己冥思苦想出来的办法告知给九哥哥和崔介,事关重大,必须秘密筹备,严密进行,故而,半个时辰戛然而止也无所谓。
手心薄薄地出了一层冷汗,及欲擦手,这才发觉仍捏着崔介的玉,薛柔便晾着狱卒,向崔介递玉:“你的玉,我完好无损地给你带回来了,你好好收着。”继而扩充视线,把薛通一并装入眼底:“你们照顾好自己,我会再过来的,等我。”
崔介迟迟未接玉,而狱卒的催促反复灌入耳内。
岑熠心胸狭隘,说半个时辰就是半个时辰,多一息也不会通融,再耽搁下去,他一准回来提溜她。思及此,薛柔率先打破沉寂:“崔介,你拿着。”
对她一字一言的重视,是本能。崔介听话,举手接下那玉,亲眼目睹她的背影越来越不可捉摸。
岑熠长身鹤立,身后乃万丈清光。他擅自牵起她的手,以自己居高不下的手温,暖和她冰凉的手掌。
在十六岁以前,也就是被他缠上以前,她的手是热的,心也是热的。
“晚了半盏茶。”他一边携她步行,一边清算适才的账。
“这样啊,那你处置我好了。”薛柔几次尝试夺手,均以失败告终,如此,索性破罐子破摔,由他团住手,亦由他为半盏茶的延误施以惩罚。
岑熠不客气道:“那就罚你从今天起,至封后大典前,每日把朕的名字写十遍,工工整整的。写完拿给朕检查,哪处不合格,回去重写。”
薛通崔介的落网,昭示着反邺风波的平息,岑熠未失信,当真使得“至多三个月,重还大邺一个太平世道”的预言成真。世道和平,万象始新,搁置良久的封后大典,自然可以重新提上日程。
坦白说,对真正同薛柔以夫妻相称的这一天,他已然急不可待了。
“册封一个前朝公主作新朝皇后,你也算千古第一人了。”
他勾唇到一个自满的弧度:“是流芳千古,或是遗臭万年,朕没兴趣,朕只要你是朕的——名正言顺的,光明正大的。”
他高低有致的侧脸,在光影的移动下,变幻莫测,然而不论如何变化,那可恨可憎的劲儿,一成不变。
第73章
岑熠心情愉悦,带薛柔在宫里四处逛了半日,从御花园到桐花台,从承乾宫到坤宁宫。
“想进去看看么?”岑熠拿走她附在外墙上的手,揣于自己掌中。
薛柔敛好怅然之色,重归往日的清冷之态:“这不是我的家了,我还进去做什么。”
她至今没忘却后面住入坤宁宫的那个女人,那他呢?他还记得曾经共同拜过太庙的“亡妻”吗?
“有朕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她的心迹,岑熠有先见之明,另外,他也想进里面东瞧瞧西看看,重温一下往昔,于是命守宫太监打开大门,揽她入内。
他的脚步款款停在正殿中央。花架上摆着几样瓷瓶,当中插有干枯的花枝,依稀分辨得出,全是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