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狼毫游走在淡色宣纸上,寥寥数笔勾勒出残叶折枝。
身旁伺候的左思不解往外看:“窗外怀怀是碧叶,您怎么画枯荷?”他常常难以理解他家殿下的脑回路,好比现在对着夏天画秋天的景。
裴怀瑾不答,端起案几旁兰草青花纹茶盏抿了口,转而问道:“她最近如何?”
左思听怀白主子说的是谁,啧了声:“这位沈二小姐当真安分守己,整日里弄花栽草,偶尔会去到东边后山散步,暂时没有发现有人和她接头。”
安排在院子附近的数十个眼线愣是没用上。翌日,天蒙蒙亮时沈悠然就起身梳妆打扮,青梅照常拿来她平日里的素色裙衫。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摇头拒绝:“去把那套海然色的拿过来。”
青梅愣了下,转身翻找起来,因为压在箱底,废了不少功夫才找到。
沈悠然趁着间隙自己梳了个单螺髻,用木簪固定住头顶。乌发细密顺滑,在脖颈上绕了半圈垂落在胸前,衬得小脸青涩纯真,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了几岁。
等换上鲜亮的海然色裙衫后,愈发白嫩动人,上半身披了件浅绿色宽袖短襦衣,腰间用较为深色的草绿束带系住,上宽下窄的勾勒出曼妙的身形,显得沈悠然更加娇小。
青梅从没看过她穿得这样好看,整个人像三月的桃花般动人,尤其是她一双水灵灵的眼眸盯着人看时,勾人心魄。
“大皇子妃,换个珍珠簪吧。”青梅提议。
沈悠然摇摇头:“这样就好。”
左思过来请人的时候,看见沈悠然搬了个圆凳坐在屋外门檐下,她安静地望着院子里的花,眼神平静无波。
“殿下有请。”左思以为沈悠然会兴奋得跳起来,结果她只是淡定起身,朝他颔首示意。
“烦请公公带路。”
一路上,三人俱是一路无话。
沈悠然既没有打听裴怀瑾的喜好,也没有向他拉拢示好。
左思感到古怪,余光不经意扫过沈悠然惹人怜惜的脸,漂亮的眼睛目视前方,宛如平静无波的古井,眸光淡漠照不进任何人的影子。
裴怀瑾在书房门口站着,松绿色的窄袖长袍显得他干练利落,宛如山林里最挺拔的松柏,让人一眼注意他。
他看见沈悠然时,唇角微扬。
两人视线相触那一瞬,沈悠然的眼睛在刹那间亮起来,像装了满天的繁星。
沈悠然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几乎是飞奔过去。
左思和青梅完全赶不上她的脚步。
沈悠然站在离裴怀瑾三步之遥,奔跑让她的胸口略微起伏,脸颊染上一层淡淡的胭红色。
她仰起头,笑如春花:“我来了。”
凝滞的古井仿佛被投下巨石,激起波澜壮阔的水花。
裴怀瑾一低头,热烈而灼人的眼神占据他所有的视线。
他奇怪地想,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此爱他?
裴怀瑾笑了下,笑意不达眼底:“这么沉得住气。”
“可不是吗?”左思提起沈悠然的忍耐力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她还嫌伺候的人多,让他们都先紧着殿下。”
沈悠然的吃穿用度是按照真正被圈禁的标准,冷饭冷茶,旧屋陋器,分过去的宫人也都是老弱病残。
本以为娇养的小姐会叫苦连天,自乱阵脚,可她非但没有一句气急的话,还从犄角旮旯里寻了许多不知名的野花移栽到室内,每天不是在弄花,就是在看书,过得比殿下还闲适。
裴怀瑾唔了声,不予置评,将刚才画的东西卷起来,随手插进一旁的海水龙纹青花卷杠中。
书桌前立了一尊三脚祥云龙纹冰鉴,方形盖檐四周有水滴不断冒出,沿着纹路滴在下方的凹槽里。袅袅冰雾从铜盖上方冒出,借着湖面上的风送进内室,与荷叶清香混在一起,清凉舒适。
左思不理解:“殿下为何不直接处理掉她,亦或者看管起来便是,何须费心思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