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告诉她:“我骑马随你,有事叫我。”
落日沉西,金线余晖被风沙卷得发晕。
沈念之坐在马车里,一路靠着软枕半躺,额侧的鬓发已湿了一层,又被风吹干,泛起一丝缭乱的干涩。
她知道,自己气色一定差得厉害。
整个人靠在马车一角,像是这几日风霜与热毒压出来的一捧纸,轻飘飘的,却又咬着牙没散。
车轮压过城南的青石道时,她听见了城门兵的通令声,也听见了街巷人家刚刚点火做饭的动静——锅碗碰响,夹着几声孩子打闹。
熟悉的人间味道,隔着车帘扑面而来。
她闭着眼,手指却缓缓收紧,像是悄悄捏住了什么濒临崩散的东西。
“问来客栈到了。”外头是顾行渊的声音,一贯清清淡淡,却有种不容置疑的沉稳。
车停。
一阵风沙被急刹的马蹄扬起,扑打在帘子上,带着西北日暮时特有的干烈气息。
沈念之正要撑着坐起,一双手已先一步探进车中。
顾行渊俯身,手臂绕过她的腰与膝弯,小心将她整个人抱起。她瘦了不少,几乎没有重量,额边一缕头发贴着他衣襟,冷得让人心紧。
她没说话,也没拒绝,只睁着眼,安静地望着他颈侧淡色的疤痕。
客栈门口,有人快步冲出来。
“小姐——!”
那是霜杏。
她的声音一出口便带着一丝哭腔,一路奔近,衣角都卷着风。
顾行渊脚步才一落地,霜杏就已扑通一声跪下,眼泪止不住往外涌,沙地上的尘土被她跪得四溅。
“顾大……将军,奴婢……奴婢代我们家小姐谢您救命之恩!”
声音哽得发紧,像是几日来的担忧此刻终于找到了出口。
顾行渊眉头一皱,膝盖微屈,几乎是在她磕头前一瞬叫人将霜杏扶了起来。
他声音不高,却极稳:“你若真要谢,就别磕头。”
“她没事,比什么都好。”
霜杏被人扶着站起来,连连擦眼泪,红着眼看沈念之,手已经攥在袖里,像是怕自己手指发抖吓着人。
“小姐,您还好吧?奴婢……奴婢都快急死了。”
沈念之靠在顾行渊怀里,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却又没有力气。
她声音干哑:“你怎么跟着我这么久,性子还是这么急躁?”
霜杏一愣,眼泪更止不住:“我哪有……奴婢只是……只是看您瘦了……”
顾行渊将沈念之轻轻放下时,她刚好能靠在霜杏身上。
两人主仆紧紧依靠,霜杏抱着她的手还在发颤,几次想说话,终究什么都没问。
她只知道,自小姐落水之后,她这辈子第二次怕得快疯,是这几日听说“蝎毒入心”。
顾行渊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她们,没说一句话。
他垂下眼帘,眼底沉得像是夜色未落。
“备药。”他吩咐旁人,“炉别熄,等下我去寻城中的郎中。”
小二应声而去。
客栈后院有一处独立的小间,房梁低矮,旧木微霉,却隔得极静,炉火正暖,热水已滚。
霜杏伺候沈念之缓缓褪去衣裳,将她扶入木桶中。那桶原是客栈中专供掌柜夫人用的,内壁早已磨得发亮,此时却被她们临时用来泡药洗身。
汤水混着药香与微微的酒意,一下子包裹了沈念之整个身体。她靠着桶沿半闭着眼,水雾氤氲,鬓发早湿,落在肩上。
霜杏蹲在旁边,手中拿着一块细巾,小心替她擦着背脊。
“小姐疼不疼?”
“还好。”她嗓音沙哑,带着些许病后的倦,“比昨夜好很多。”
霜杏“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水声与炉火劈啪作响。
过了好一会儿,霜杏才低声道:“顾将军还出去找郎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