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入京。
那是永祐三十二年的春天,凌禀忠回到长安的第一天,睿王谢慎立刻前往凌府拜访,劝他*向天子服软认错。两人在书房的这场谈话,正巧被凌澄与谢妙听见。那时候凌澄最为忧心的乃是谢妙的病情,尽管听出圣人似乎为了什么事在生父亲的气,她也没太在意。
直到后来全家罹难,她才反应过来父亲的死应该与此有关。又过两年,她随师君在江湖上行走,偶遇父亲从前的部将李定烽,她向李定烽打听起了此事,对方沉吟良久才道:
“睿王殿下大概是希望令尊能为铁壁城之战的事情向圣人认错。”
“铁壁城之战?我好像听说过。可那场战役的主帅根本就不是阿父啊,输赢与阿父又有什么关系?”凌澄满脸怒色,突然“哼”了一声,“我就不明白,谢泰为什么不让我阿父领兵作战,崇军肯定不会败得那么惨。”
“娘子慎言,在李某面前也就罢了,今后在旁人面前千万莫要直呼圣人名讳。”李定烽神色凝重,“不错,倘若令尊领兵作战,铁壁城应该能够夺回,最初圣人的旨意也确实是让令尊担任此战主帅,然而是令尊不愿出征。”
凌澄更加不理解:“这是为何?”
李定烽这才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给凌岁寒讲了一遍。
凌澄听得眉毛紧皱,欲言又止。
李定烽道:“娘子还有话要问?”
“你也是我长辈,你还是直接叫我符离吧。阿父在世时,常常和人说起你,他说你用兵如神,有深谋远略,今后成就绝不在他之下,必能青史留名。”凌澄道,“那么依你看,铁壁城到底该不该打?”
之所以提出这个问题,代表凌澄此刻的内心极为纠结。
凌澄向来是极有个性、极有主见的一个孩子,对于任何事都有属于自己的见解,从不人云亦云。因此哪怕是谢泰害死了她的亲生父亲,在听完李定烽所讲述的故事以后,她也要自我思考一番其中的对错。
李定烽看出她脸上的犹豫,反问道:“你认为铁壁城该打?”
“做什么事都得付出代价,就像我如今练武必须要忍受疼痛。”凌澄最终还是坦率说出自己的想法,“打仗则总是要死人的,怎么可能有不死人的战役呢?只要能夺回铁壁城,付出这样的代价……倒不能说完全不值得吧?”
“打仗总是要死人的,死人却不是一件好事。任何战役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和平,为了天下百姓的安乐。”李定烽郑重道,“令尊曾说过一句话——国家升平之时,为将者的责任,在安边抚众;绝不可疲中国之力,以邀功名。”
“话虽如此,西蕃和我们大崇打了那么多年仗,杀了我们大崇那么多人呢,还怎么和平?”太过有主见的人通常也有偏执的毛病,凌澄忍不住反驳道,“我以前翻兵书,在书上看到一个词叫做‘慈不掌兵’,阿父明明告诉过我这个词很有道理的啊。”
何况,凌澄的祖父,凌禀忠的亲生父亲凌直岳,同样是牺牲在与西蕃的战役之中,死在西蕃人的刀枪之下。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当初年仅七岁的凌家遗孤凌勉才会被谢泰收为义子,赐名“禀忠”,养在禁宫之中。
凌家与西蕃其实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所以凌岁寒想不通,父亲怎么能够放下这桩仇恨?
不过,抛开铁壁城之事的错与对,无论谢泰是因为什么缘故而对父亲有所不满,都万万不该拿不存在的罪名诬陷于他。
思及此,凌澄的内心瞬间又被强烈的怨恨填满。
李定烽深深地望了一会儿眼前的少女,倏然笑道:“将军在世时,我也常常听他说起你,他说你的性子与年轻时候的他很像,果然如此……”
凌澄一愣,神色阴晴不定,双眸中的恨意渐渐化为哀痛:“他竟然常常提起我么……从前我的愿望是和他一样当个大将军,驰骋沙场,他总说即使国朝准许女子为将,我的性子也不适合带兵作战,那他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性子?”
李定烽道:“将军少时骁勇,不止一次率轻骑出塞数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