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缀玉含珠 懒冬瓜 66446 字 1个月前

香囊布料是上好的嫩青色云锦,绣线泛着鲜亮的光泽,束起两边的红穗也缀着偏棕小玉石,嗅着传来一阵清甜花香……唯独,唯独这样式缝得扭成一团,腰圆状香囊曲折得有点像元宝,绣面空荡,只用红线歪歪斜斜地绣了两个极微小的字,需得贴近才能瞧清:枝、涿。

她轻捏着,而后抬首迟疑道:“你绣的?”

陈涿耳朵尖冒起了点红,脑袋微不可查地动了下,而后他搭下眼睫,淡淡道:“我随意做的,没费多少功夫,你若不喜欢就扔了吧。”

南枝指腹轻抚过绣面,这香囊看似简单,可对初学者而言不熬上几宿是断断没这模样的,她唇角翘了翘,垂首将香囊挂在了腰间道:“虽说针脚有些粗陋,但我的眼光倒也怪异,瞧着竟莫名有点喜欢,勉强戴在身上吧。”

她系在了腰间,一点脆青搅合在薄粉衣摆间,颇为醒目。

陈涿紧绷着的下颌终于放松。

南枝满意地看了会腰佩,又抬了抬下巴,矜声道:“好了,一码归一码,我要回去了。”

陈涿却一手按住了她的肩,眸光落在她身上,半晌后才道:“有些事我并非是想瞒你骗你,只是不愿让你也掺和进刀光剑影里,日日掐着心。**下去。”

她落在秋千边缘的指尖滞住,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他。

他继续道:“南枝,因为与我成亲,你已平白陷入了些事中,我不想再将你拽到和我一样的境地。”

南枝看着他,动了动唇道:“那你呢?”

陈涿眸光颤了颤,而后缓缓摇头道:“我不重要。”

陈涿一直都知道他不重要。

那年母亲携遗旨出京城,携着数精兵,唯有他一稚童格格不入,成了整队的累赘。因而母亲危难之际,抛他在荒野,他明白也理解。

褚党叛军将他抓了回去,想用他公主之子的身份领赏,就将他绑在马背上,四肢束着,嘴里塞着白布,日日夜夜,他亲眼看着他们用刀用剑,只轻轻一划,无论男女老少,瘦如枯木抑或壮硕似牛,脖颈筋脉瞬间裂开,溅出热血,涌到他的脸上。

所有都是鲜红的,都透着浓烈的血腥味。

根本记不清就这般颠簸了多久,只知晌午时会有人将他的嘴松开,喂点馒头和水。他数着,一共有四十七次。

后来是怎么逃出来的倒有点记不清了。

那伙人得了消息,似觉他没用,准备就地杀了。

刀将入喉的那一刹,一柄剑横插着挑开了那刀,有一高大剑客身手矫健,快步上前,将他从那些人手中救了出来,笑出一口白牙对他道,他家夫人要生产了,他是出来寻稳婆的,没曾想反倒救了个孩子回去。

嘈嘈杂杂,他痛得难受,趴在那肩头,被绳子束缚的几处磨出了血,然后恹恹地闭上了双眼,准备再也不要睁开。

再醒来,是被一阵汹涌的啼哭声吵醒的。

里面有妇人在生产,没有人顾及得上他,他就窝在屋前那点檐下,颤着眼皮看那漫天雪景。

等待着,等待着,再次闭上的那刻——手心却被塞了糕饼。

一点暖意碰着他的额,有人道:“这地狭小,没有余屋,里面妇人刚生产完,你先在这待会,一会再进去。”

他被迫又睁开了眼,将甜得腻人的糕饼吃完了,沉默着走入了那片雪中。

许是受恩师教诲,他惯爱将时局比作棋局,黑白相比,两边对峙,一个个挪到近处或被吞吃或占据领地,可无论下场如何,他们都是有用处的。

而他一直都是棋局中极边缘的一子,遥看着他们争斗。

时至今日,陈涿谁也不想帮,谁也不想扶,何人坐在龙椅上于他无异,他只希望不复当年之景,刀如镰,命似芥,随意一拢就断去一片。

平静就好。

有赵临在,皇室就不会乱。

那遗旨被毁,朝中就不会乱。

……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