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是带兵风格。
打架,一个人打一个人是比谁拳头大,三个人打三个人是看哪边感情深。十个人打十个人就开始看队伍中的长板——那个最擅长作战的或最擅长指挥的。前者可以一个打倒五个让双方人数差拉开,后者可以让十个人发挥二十个人的左右碾压对方。
那么,一万人打一万人呢?
这一万个人来自天南海北,说不同的方言,有不同的想法,有些人已经是别人的父亲甚至祖父,有些人在二十一世纪还是刚刚摘掉红领巾的孩子。他们不是虫群,没有统一的意识,甚至有些人没有作战经验,听不懂统帅说话,被驱赶上战场像是动物一样用拳头打,用牙齿咬。
就这么一万人,怎么指挥?
嬴寒山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指挥天赋的,她不是战争年代来的人。她只知道二十一世纪的知识提高了她的分析能力,这副身体可能还带着某些军事素养的BUFF,再加上她本人的武力可以弥补很多疏漏,让她至今没有失败过
但她带兵是成功的吗?
她的军队缺少一种东西,一种“风格”
而赵一石麾下的骑兵就是另一个极端。他们有非常强烈的正规军烙印,甚至带着一种西方骑士式的“高贵”。这种“高贵”来自他们曾经身为王子护卫军的经历,也来自赵一石本身十分铁血的忠诚对军队的影响。
而有一群风格这么鲜明的手下,她作为主统帅的风格却是模糊的。
这不好,嬴寒山想,这不算一个致命的缺点,但它是考卷最后的那道十分拔高题,如果不搞清楚这件事,她没有办法去冲击那个满分。
而在乱世中,不缺乏满分答卷。
杯中的茶水已经凉了,在明暗的灯火里,嬴寒山只留给苌濯一个平静的侧脸。
她在思考着什么,他已经留意到她在思考时眉头总会微微皱起来,这思考之中没有愤恨或者担忧,在那双蹙起的眉宇间有一股正在生发的英气。
他并不是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但今夜的似乎格外不同。她仿佛在过膝的浅水中泅渡着,然后缓缓抬起头,看向浩瀚天宇中正向水面下沉的星辰。
那星辰正在成为她的一部分。
天空中的繁星正在西行,那只在帐篷边鸣叫的虫爬到正在警戒的陆仁某脚边,少年忍不住去看它,又立刻把目光收回去。星空拂过少年的眼睛,让他短暂地也产生了幻想。乡里的说书人说帝王将相都有天山的星斗对应,他的大将军是哪一颗星辰呢?
或许是错觉,有一颗赤红如火的星宿在他眼上烙过,又无声地隐入云气后了。
军中大比的事情通知下来时,基本上所有人都是懵的。
不年不节,嬴寒山和裴纪堂突然一起发了一道军令,将两军大比,优胜者向上拔擢。嬴寒山手下这边没往复杂里想,只是偶尔有几个迷糊的四处打听如果被提拔了还能不能留在嬴大将军手下,别给提拔到刺史那边当文官去啊。
“呸!”这样的提问一般只会得到笑骂,“就你还文官?你能把自己名字写清楚吗?”
而裴纪堂那边人心就复杂得多,之前那场行贿事件搜查得雷厉风行,结束得悄无声息,有不少军官的位置空了出来。
在下一场大战到来之前,这些位置必须被合适的人填补,于是这次比武就有了不一样的意义。它像是一块新鲜的,还在滴沥着血液的肉,引着下面的狼群垂涎。
“所以,有什么建设性意见吗。”嬴寒山问,“还是说只有退堂鼓?”
这一次系统白噪音的时间比以往更长。陆仁某收好手巾,在她身边站定了,也抻着脖子往下看。他年纪小,身上有伤,加上此前是以机动性见长的斥候兵,所以这次没有参加大比。
照他的话说,谁稀罕升官发财呢,现在天天跟在将军身边,给他个校官都不换呢。
有人逗他:“那给你个将军你换不换?”这孩子就很狡猾地抓抓头发:“你先给我个将军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