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丛生的性子,遇事不明,不如回寝宫倒头就睡。
不知是喝了太多烈酒,还是这夜又有些回暖的缘故,云衣睡得颇不安稳。
窗户明明是关好的,却总能听见吱呀声,床帘明明是放下的,却好像被什么东西不断吹起。暑热未散,明明没有盖被子,却感觉身上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着。
子夜之后,重压感越来越强烈。云衣一向不喜欢被动,然而想睁眼睁不开,甚至都无法开口。
那重物明明压制着四肢,又好像轻飘飘的,丝丝缕缕的触感沿着眉眼、鼻尖、嘴唇描摹,身体一寸寸发凉。黑暗中的感受被无限放大,随着从脖颈往下,逐渐变得焦渴,难以忍受,心口空荡荡的地方也似有什么在翻涌。
好怪。
耳畔仿佛有人在对她说话,音色声线无比模糊,比云烟还要缥缈,像水中破碎的月光:“……衣……”
天光大亮,云衣醒来时从头到脚都是凉飕飕的,因宿醉而阵阵头疼。
本以为只是中元夜惹了邪祟,谁知那晚之后的每夜都是如此,清寒漠漠,梦醒转空。
修成仙身按理不该有乱梦,难道真是太累了?又或者是太无聊,缺少刺激。
落稽山诸事既定,云衣决定换地方歇一段时间,便安排白莲代替自己应付前朝,收拾包袱去了寻常阁。
*
巫族舞谱改造后变成一曲安神谣,由坊间女子传给更多人。这个消失的族群,还在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着。
七年前风光出嫁的人风光回门,再次得到众人的热烈欢迎。追忆往事,云衣想起自己许久不曾跳舞,趁着韶歆回月狐族躲前任,便顶着她的名字,戴面纱上台献舞。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
陌生宾客起身端杯道:“小生仰慕韶娘子已久,不知可否邀您今夜共饮?”其余人纷纷附和。
云衣暗嘲:连换了人都认不出来,还仰慕已久,真是可笑。
但这几夜实在睡不好,不如狠狠消遣一番,云衣抬手接过了那只酒杯:“那便一同寻欢吧,见者有份。”
飞花传令,推杯换盏,文人墨客围着一位高高在上的女子吟诗作赋。牡丹簪滑落青丝,金液酒淋遍高台,红衣美人赤足登上云衣台阶,在酒池亭亭而舞。钱财红绡撒了一路,台下无数人想要触碰那如波浪起伏的艳色裙摆,却怎么都碰不到。大胆爬高的狂客则被气浪一把掀了下去,从白日欢庆到入夜,风雅与放浪愈演愈烈,歌声与笑声如火如荼。
大名鼎鼎的落稽山主、道君夫人,居然在凡间如此聚众纵酒、浪荡不堪,嫣梨有些看不下去:“我们就放任她这样吗?”
池幽看出几分借酒消愁的意味,也微微蹙眉:“我在酒里加了半滴忘川水,除了云衣免疫,其他人不会记得这些事,把门关紧了别声张就好。”
嫣梨仍不放心:“可今日是江道君的生忌,不会出事吧?”
池幽用留影珠存下证据,冷哼:“出事也是她自作自受,记得数数今夜摔坏了多少杯盏,见花魁的钱按人头算,回头一并同落稽山讨。”
“落稽山不给呢?”
“那就找上清道宗要。”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直到最后一个宾客醉晕倒下,云衣也跳得精疲力尽,跳下梨花木桌,吩咐道:“桑落,替我备水沐浴。”
桑落提醒:“主子,喝酒后不能沐浴的。”
“我有元虚道骨,死不了。”云衣绞着头发催促着,“快点,热气哄哄难受死了。”
片刻后,云衣如愿躺进浴池,操纵水流擦洗身体,镇魂珠漂浮在身侧为她保持水温。舒适惬意到极点,她精神松懈,竟慢慢睡了过去。
发丝漂浮在水上,身子一寸寸划入浴桶,呼吸阻断之时,腰间好像横过一只胳膊,似有人想要将她从水中捞起——是陆沉檀?不对,是江雪鸿才对。
纱灯被风吹暗,满是珠泽的脸半漂在水面上。烟雾里的人环着她,用清沉的嗓音叮嘱:“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