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也是苏小郡主生前唯一的一念执着。辗转两世,她在乎的,从来只是他的归期。
听不到他应声,陆轻衣半睁开眼:“晏企之?”
江雪鸿执起手中白发,在唇边浅吻:“与你同去。”
往后余生,决不会再让她空等。
良久,他轻轻贴上她的额头,柔声哄道:“阿倾,开识海。”
元神交接,唤起前生共同的回忆。
那日,也是个暴雨倾盆的盛夏。
焰影坠入栖梧院,刹那收束,好似怕惊扰了什么人。踏过曲折回廊,脚步愈走愈轻,最后停在正屋前。
灯影轻衫衬得那道影子更加纤瘦,想到她白日练剑时吃的苦,男人的语调不自觉软了:“怎的还不歇息?”
云衣抬眸望向来人,淡笑:“神族本就不用休息啊,世君大人夜半来寻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笑容一如既往的礼貌却疏离,倒显得他自作多情。江雪鸿心下淡哂,迈入屋内:“隐云庄炼制禁药并私屯兵卒之事,你可知情?”
“知道啊。”云衣搁下手中书卷,“姜庄主把令牌都给了我手,说只要我想,随时能调动那支部队。”
“姜钤何时见的你?”
“上月十五。”
“令牌给我。”
“不要。”
江雪鸿闻言,神色骤冷:“且不论炼制那凶险的药究竟害了多少无辜性命,一旦魔道覆灭,玉京与道盟必然决裂,你这般轻率接下令牌,是想战后同本君平分天下吗?”
他若不问,她便不打算说。
云衣杏眸一瞪:“你胡说八道什么?”
本想等探查清楚隐云庄的底细再说,他却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把她往外推,似乎在他的认知里,从来都觉得她这个神女,天生就是来取代道盟的。
江雪鸿上前几步,嗤笑:“魔道难测,人心不齐,你不妨去紫极峰顶看看,去坊间巷陌听听,本君到底是不是胡说。”
他比她高出不少,动起怒来更是凌厉逼人,云衣不卑不亢仰头:“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各凭本事。”
“好一个各凭本事。”江雪鸿单手撑墙,把她困在身前,盯着那清丽出尘的面容,嗓音愈发凉薄,“本君是邪神后裔,借下三滥的法子颠覆了玉京,做这道盟世君本就德不配位。神女一面焚膏继晷地修炼,一面同本君阳奉阴违,紫极峰顶的位置,就这般令你急色?”
神族回归,天下权柄早已动摇,他若不让,清源年间的战火必将重燃。既已决意让权与她,总不能连一颗心都跟着给她。
视线像两道刺,几乎要刺穿眉心的神印。这样好看的人,开口却好像切金断玉的刀子。
云衣无措解释道:“我不过是遵循天命,天下从来都是神族统领……”
被流月髓唤醒那日,她连五城十洲都未曾看遍,便被推上神女的位置,匆匆忙忙承担起整顿天下乱局的责任。从汇齐神器到进阶神格,天命只道,重建玉京十二楼,是她唯一的使命。
江雪鸿却是笑了,伸手去触她颊侧被剑气反噬,尚未愈合的伤口:“天命又如何,如今这天下还是本君的天下,而你不过是一介客卿,有什么资格同本君叫板?”
云衣不自主挡开他的手:“我们不是盟友吗?”
江雪鸿放下手,又笑了一下:“盟友?谁给你的错觉?神族自视甚高,也配同我这个妖灵以盟友相称?”
肌肤相触的寒凉,就像眼前人难以触碰的心。可笑,对上这个绝情的人,他竟连威压都不敢放。
空荡荡的心口蓦地缩紧,很久之后,云衣才明白,那是委屈:“你以为我想要做神女吗?”
轮回洗净魔脉,连那支银簪都丢了,第一世的记忆清晰可辨,她却已不记得何为贪嗔喜怒。
“拿着无边神力还自诩清高,若来年乾坤因你一人而乱,千万生灵为你一人陪葬,何人会在意你想还是不想?”江雪鸿直起身,后退半步,“最后说一遍,令牌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