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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冷冷射到流血漂橹的地面上,踩上去软滑黏腻。

晏闻彻布开结界,精疲力竭倚着尸山,风流俊逸的桃花眼里没有半点穷途末路的哀凉。他从怀中摸出一块锦帕,从容不迫地拭去脸上血迹,望着西斜的红日夸张叹道:“我布阵比不得姜文默,待入了夜,恐怕只能任人宰割喽。”

身侧的少年木木撑着剑,衣衫被鲜血浸透,却既不包扎伤口也不静坐调息,只在听到他口中的故人姓字时微微颤了颤。

这一路仿佛带了个木偶在逃命,晏闻彻嗤道:“企之,我不是好人,这巅峰之位你不稀罕,我可眼馋得很。”

桃花眼底划过野心勃勃的幽光:“眼下一个进退之择,或许就定了你我生死。一起活,我定是要同你争的;一起死,九泉之下,二哥怕是要同你我没完。”

江雪鸿总算偏过了头,哑声道:“三哥待如何?”

晏闻彻遥望暮云合璧,轻轻翘起唇角:“不如你我一进一退,一生一死。”

他指的,显然不是分头行动。

羲凰族有一上古禁术,借助禁咒和元火,可将对方功法连带着性命一并攫取,躯壳和灵府同时增强数倍,撑到入羲凰陵之前足矣。

相传千年前羲凰邪神便是用这般邪门的法子屠杀同族,进了神格。

此间,晏闻彻甘愿引颈就戮的条件却是,待江雪鸿破炎离赤火九重境后,自愿献舍这副举世无双的躯壳。

江雪鸿听罢不置可否,问:“元火焚尽必死无疑,三哥既要保全元神,打算以何为媒?”

晏闻彻唤道:“慕容。”

“属下在!”一道黑影落在二人跟前。

暗卫打扮的女孩四肢纤细,又高又瘦,下跪的腿隐隐打颤,看上去伤势颇重,眼神却决然又坚定。

一路上,晏闻彻调动这些年在声影楼暗中积聚的全部人手,无数暗卫或倒下或叛逃,只有这个小姑娘跟着兄弟二人撑到了现在。

晏闻彻啧啧道:“我当年随手捡了这无依无靠的小丫头回去调|教,便是看中她这一双无情眼,奈何近些日子染了痴愁,倒不如趁早毁了。”

下一瞬,他脸色陡变,沉声下令:“慕容,自剜双眼。”

“是!”慕容毫不犹豫取出匕首。

刀声起,寒星落。

红日初沉,鸦鸣乱耳,晏闻彻握着一对鲜血淋漓的眼珠,笑得风华逸宕:“企之,禁术非正道,这件事除了你我和慕容,可休教旁人知晓啊。”

他脚底匍匐着的女孩自始至终都一声不吭,只默默爬起身,为双眼缠上乌绫。

荡开记忆的迷雾,眼前的女孩更加高瘦,姣好的皮囊背后却经历过无数创伤。哪怕不知故主附身何处,何时归来,她依旧忠心不二地履行着故主之托。

启用禁咒献舍躯壳凶险异常,唯有以慕容的性命为引,方能确保无虞。

故主不喜她爱慕的目光,她便自剜了双眼。

故主一时兴起救她一命,她竟要以命偿之。

晏三生性多情又喜怒无端,身边的人如流水般换了不知多少轮,慕容恐怕是唯一一块百年如一日的磐石了。

思量间,慕容试探问:“世君昨日拟的檄文可要往各洲誊送一份?”

江雪鸿敛下情绪,颔首道:“派几个弟子去送即可,有异议让那些洲主界主自己上紫极峰陈情,无异议便签字画押,择日公告天下。”

慕容双手接过文书,又道:“下个年号还需世君定夺。”

江雪鸿下意识按习惯回道“随意”,顿了顿,在纸卷一角犹豫着写下两字,轻道:“定这个罢。”

——清安。

清安,是为天下。

倾安,是为一人。

能让道盟世君这般挂着心的,竟只是个才过碧玉年华的少女。

慕容躬身应下,临去前又低声提示了一句:“世君,栖梧院今日还未传出消息。”

御座上,江雪鸿缓缓搁下杯盏,捏了捏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