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里挤出一句:“婚约不过戏言,晏五与邪神血脉无异,并非良人,你可别和文默一样执迷不悟。”
陆轻衣瞬间正色:“大哥放心,我嫁个棒槌都不会嫁晏企之。”
反正发誓的是姜荇,不是她。
姜钤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掀帘登车,扬长而去。
夜色已深。
姜钺没说回隐云庄,也没说回玉京,反而又叫了几坛好酒,一杯杯斟起来,口里一会儿念着“玄尊”,一会儿念着“大哥”,一会儿念着“怜怜”。
“阿荇,我这些年时常会想,什么是江湖?一剑无血闯过千军万马,扁舟有待行过千山万水,持酒答知交,折花赠美人,庙堂以外,市井街头,好像都是江湖。”
“现在我才明白。”姜钺嗓音一落,“江湖单纯得很,复杂的只是人心。”
陆轻衣劝不动,只能呆呆杵在一边。
惊红剑主芝兰玉树,没有傅昀那遭人冷眼的低微出身,也没有江雪鸿那怀璧其罪的殊绝血脉,他心头究竟积压了些什么纷杂意绪,才会醉成这般模样?
又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传来一声清唳的马嘶。姜钺望向来人,笑着从储物戒里转出一只金镶玉盒:“帮我送阿荇回去,这是赏你的。”
江雪鸿打开金镶玉盒,待看清其中晶莹剔透的一对碧玉耳坠,眉梢轻挑:“姜二公子这是打发丫鬟呢?”
姜钺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废话少说,就问你做不做?”
江雪鸿见他醉得一塌糊涂,把盒子“咔哒”一合,轻笑道:“成交。”
陆轻衣暗暗心惊:原来当年“芥子清虚”竟是这么随随便便就交付出去的。
月淡风和,长街上空无一人,除了平稳的马蹄声,便只有隐隐约约的更漏声了。
身后,江雪鸿淡淡道:“姜三小姐还想装睡到几时?”
陆轻衣厚着脸皮,装成刚睡醒的样子,打着哈欠道:“你叫我?”
江雪鸿意味深长地勾起唇,继续道:“听闻姜三小姐豪掷千金,不惜用万年笺骂我是大混蛋?”
陆轻衣浑身一个哆嗦。
他怎么看到的?!
……你妹,肯定是那个腹黑的君子剑坑了她!
事已至此,陆轻衣只能硬着头皮胡扯道:“你看漏了,我写的是‘和你过不去的都是大混蛋’。”
江雪鸿低低笑了一下,贴近她的耳朵,凉凉唤道:“阿荇。”
这同凄凉筝幻境里一模一样的语调刺激起陆轻衣浑身上下的敏感神经:“不许叫我阿荇!”
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愤恼让少年沉默了片刻。他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你很讨厌我?”
陆轻衣双眸圆睁,指着自己道:“对对对,你仔细记着这张脸,长成这样的都没安好心。姜阿荇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一心想着对你骗身骗心,所以你千万不能爱上她,呸,爱上我。”
江雪鸿眼神渐渐幽深:“哦?”
陆轻衣拖开他扶在自己腰上的手:“我跟你实话实说吧,我对你半点兴趣都没有,我俩结合不会幸福的,这婚约我解定了!奉劝你赶紧把我送回去,今后正常该怎么叫就怎么叫,别卿卿我我的!”
小姑娘生得玉雪可爱,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江雪鸿暗暗嗤嘲,沉声道:“既要赶时间,姜三小姐可坐稳了。”
说着便拉紧缰绳,夹紧马腹,带着她疾速往隐云庄驰去。
身下陡然颠簸起来,陆轻衣吓得连忙攀紧他的腰,一边用脚踢他的佩剑:“晏老五,你混蛋啊啊啊啊!”
这话,似乎在哪儿听过似的。
江雪鸿低头看向怀里的少女——个头高了些,身上也不似往常般凉冷,声音少了些软媚……等等,他这是在和谁比较?
他眯缝起眼睛,发凶道:“叫晏五哥哥。”
陆轻衣委屈无比。
自己眼巴巴进来救他,他居然欺负人!而且,晏五哥哥……他就这么喜欢姜荇叫他晏五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