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艳艳犹在昨日,而今却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干瘦枝丫。
那株白海棠孤零零地立在茫茫雪中,童儿不由想起燕序,不由自主心生唏嘘。
风光年少不再,海棠已至凋零。
他裹紧了衣裳,嘀咕道:“怎么冷浸浸的?”
冷风乍起。
棠花吹落北风中。
3.
八月八,昙花绽。
燕府南角门边儿搁了几个石墩,各院儿各房的童儿嬷嬷闲来无事时,总会聚在此处,唠上一段里短家长。
新入府的童儿蹦蹦跳跳走了过来,怀里抱着几件旧衣裳,将角门儿一启,要出府丢了去。
守在门边儿的嬷嬷看了几眼童儿怀里,道:“六娘子这些衣裳都没穿过几回,丢了多可惜,不若给我收了,送给我侄女儿去。”
一旁的人撞了一下她的胳膊,道:“你拿了便拿了,好歹给他留一件。这小童儿丢个衣裳都能欢天喜地的,想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要借此出府玩儿。”
童儿被戳破了心思,圆圆的脸“砰”地一下就红了个透,嬷嬷将衣裳收了,拍拍他的肩,笑着道:“你且去玩儿,万别误了时辰,我们只当没看见就是了。”
童儿点点头,闪身出了南角门儿。
他兴尽归来的时候,角门儿边多了一个精致的小香盒。
童儿一连几天都看见了这东西,都克制住了好奇心对此视而不见,今日却按捺不住,鬼使神差地将香盒打开了,低头嗅了嗅,味道好闻得紧。
将香盒来回翻看,见没有什么独门暗器,童儿伸长脖子左右看看,道:“哪儿来的卖香郎?”
声音在巷子中传过去,又送回来,童儿摸摸脑门儿,将香盒放回原地,带着疑惑回了府。
他夜里睡不着,问燕元晨旁边的嬷嬷:“嬷嬷,八月八是什么日子?”
嬷嬷忙捂了他的嘴,走到无人的地方,才说:“八月八,原是六娘子出阁的日子。”
童儿再问,她却不说了。
第二日,童儿留了个心眼儿。
他假装拐弯儿,却没走远,躲在墙根儿底下,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巷子里的动静。
果真有脚步声传来。
童儿一个闪身,叫道:“呔!何人胆敢在此鬼祟?”
入目是一个头戴大帽,弯腰驼背的卖香郎。
他挑了个宽宽的扁担,扁担两头各勾了一只竹筐。
卖香郎瞧起来瘦瘦弱弱,饱经风霜,实在不像坏人。
童儿有些窘迫,余光又瞥见了台阶上的香盒,道:“我家六娘子不用香。”
他是新入府的,从没见燕元晨燃过熏香。
卖香郎仿佛没听见,挑起扁担,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开了。
4.
一片桑榆围就的凉荫,简陋的茶摊前摆了一层不算高的木头架子,一个说书先生躬着如虾的背脊,身穿青色长衫,手拿惊堂木,缓步迈上了台。
惊堂木猛地拍在木墩子做的桌面,他摇头晃脑,有模有样地念了一句刘过的词权作开场: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燕唐坐在树下,在心里接了一句:“故人今在否。”
说书先生说的书却与这句词毫不相干,燕唐正听得入神,身边陡然一暗,旁边的长椅上坐了个大胡子老头。
“听说郎君有故事呢。”
燕唐轻笑:“老人家何出此言,我能有什么故事?”
他招手唤来茶童,又要了一壶茶。
茶童将茶沏了,燕唐又问那老头儿:“老人家自何处来?要到何处去?”
大胡子老头笑眯了眼,也不同他客气,将茶径直接了,道:“我走南过北,无处不来,无处不去,无处不可来,也无处不可去。”
闻此豁达之言,燕唐连连点头:“万般自由,身无负累,也令人称羡。”
老头儿含笑问他:“你羡我不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