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锋再次逆转,斋藤馆又热闹了起来。
“若燕四娘子是个男儿身,凭此韬略,到哪里不是栋梁之材?”
“是个女儿身,也是脂粉豪杰,比你我强上千百倍。”
“话说起来,这么些年,我怎么从未见过燕四娘子回燕氏来看一看?”
“生母与亲子尚能割舍,是过于冷血了。”
新茶下肚,大胡子老头迈着蹒跚的步伐缓缓走出了斋藤馆。
一壶茶换一段故事,事后众说纷纭,且随他人去。
燕元英一事讨过一程又一程,待到晚间,总算是消停了不少。
于之闻来斋藤馆捉拿徐题时,说书的先生出了个大糗。
可人总要讨口饭吃,为了生计,说书先生又登上了斋藤馆内那座令他难堪至极的红台。
难以言喻的窘迫仿佛只有他一人记得,于他人而言,这等笑料早已揭过。
旧事重提,不是君子所为。
任说书先生将惊堂木拍得噼啪作响,台下某个角落,却一个眼神也没施舍过去,犹在自说自话。
两个人并排坐着,将燕四娘子的事又说了一回。
其中一人身着青衣,是斋藤馆内的常客。
青衣郎君道:“我还听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
“清天观里,有个老尼姑上吊了。”
他那好友倏然皱起了脸,说道:“往前数三年,我听到的死人都没这两个月多。”
青衣郎君笑而不语。
好友再问:“蜀王河还封着呢?”
青衣郎君颔首:“嗯,封着呢。”
“于之闻真是强撑着一张脸,封了河又有什么用?死的那些个乞丐,又没人在乎。”好友向旁边轻轻一瞟,又说:“府衙里的仵作验出他们的死因了?”
青衣郎君回想一阵,才答道:“验出来了,却没什么用处。说那些乞丐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才一命呜呼了。别的不说,只说这几个乞丐,哪个不是街街流浪、巷巷乞讨,谁知道他们怎么就倒了血霉,偏就把小命儿讨没了?”
好友敛眸:“真是苦命。”
青衣郎君戒不了酒瘾,来时小酌几杯,身上带了丝酒气。
迷迷糊糊间,他那好友又问:“路郎中可找到了?”
“没有。”青衣郎君换了个姿势坐,“奇就奇在这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郎中的命再不值钱,也比乞丐的命金贵些。可整个州府府衙,竟都对此闭口不谈,不去找路郎中,却为了几个老掉牙的乞丐,将蜀王河搅了个天翻地覆。”
好友道:“今年的稀罕事儿,真是一遭连着一遭。”
青衣郎君懒懒接话:“可不是?听说奚静观也出事了。”
好友满不在乎:“从前待字闺中,有奚氏拿钱为她续命,如今嫁了人,也有燕氏破财消灾呢。”
青衣郎君忽然住了声,向两边张望一瞬,压低声音说:“不是有人说过,燕氏已经日薄西山了吗?”
“你可休要浑说,上回徐题那厮在外大放厥词,不就得了报应?”好友一眼瞪过来,“亏得你我借醉才躲过一劫,你也想被吊死在白梨林吗?”
青衣郎君与上回一样,约莫是又醉糊涂了。
他又要起身掀帘子,嘴里嘟囔道:“徐题?徐题在哪儿?”
红台旁支着一张小桌,不一会儿过来个怀抱琵琶的小女孩儿,她生了一双不喜庆的吊梢眼,胆子又小,那日被于之闻瞪了一眼,心里畏惧,说书先生索性给她换了个方向支桌唱曲儿。
今日吉星高照,她曲儿唱的不错,得了几个铜板,趁着空闲的档子,点了一盏茶坐在矮桌边,腾空的两条腿轻轻晃荡。
小丫头听了会儿书,好似记起什么,忙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道:
“云雾之盛,顷刻而讫。”
说书老儿下台歇嗓子,途径她身边时鬼使神差低了低头,将老眼眯作一条缝,瞧清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