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山。
山脚下有个小镇,被围在起埂的农田之中,山间几道清溪汇作一条不算宽的小河,几位头戴布巾的农夫在浣洗衣裳,偶有舟子打河上飘过,见了岸上的孩童,便会丢过去几个红彤彤的野果,可见民风之淳朴。
车夫找了人相问,才寻到一间客栈。
客栈挤在歪斜的道路中,掌柜见燕唐衣着光鲜、器宇不凡,虽没生了一双透视之眼,看奚静观亭亭玉立,想也知晓帷帽下的面容是何等倾国倾城。
燕唐将金豆子在掌柜面前一搁,“要两间上房。”
掌柜瞪直了眼,眼珠中隐隐可见金光。
他嗓子眼儿里发干,两手互相按着,才没火急火燎地将金豆子接过来。
掌柜虽是被钱财闪了眼,却还是老实道:
“小郎君,鄙人这破店小户中,只有五间可供宿住,不分上等房与下等房的。”
燕唐回过脑袋,问奚静观拿主意。
奚静观将帷帽掀开一线,“陈伯,去拴马吧。”
掌柜大喜过望,亲自将二人往木梯上引。
“二位,楼上请。”
陈伯栓了马,摘了草帽回来禀报,恰逢燕唐出门,陈伯在木梯上一见他,脸色变得有点古怪。
燕唐见他有话要说,率先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陈伯将头一低,才说:“那马厩里还有一匹马。”
“这有什么稀奇?”燕唐不以为意。
陈伯道:“那马儿可不多见。”
燕唐笑了一声,眉梢轻挑,玩味十足道:“这山脚小镇还真是人杰地灵,地方不大,贵人倒不少。”
陈伯谨慎垂眼,并不接话。
燕唐收敛了笑意,又说:“井水不犯河水,你权且当做不知此事。”
陈伯颔首,“是。”
煦风入怀,山色迷蒙。
燕唐念叨着“择日不如撞日”,与奚静观拾级而上,沿着山道入了大翁山。
行至山门前,就见一位身着灰色道袍的小道士正在清扫落叶,燕唐先向他拱了下手,才问:“小道长,前头可是清天观?”
小道士的目光略过他,略带疑色地落在了奚静观身上。
奚静观没戴帷帽,坦然与他对视,小道士眼神清澈,半点狎意也无,盯着她却格外专注,不知在想些什么。
燕唐清咳两声,小道士这才回神,问道:“再往前走,便是清天观的山门殿了。不知二位打哪儿来?”
宝珍婆婆教过这话,燕唐道:“我们打锦汀溪而来,是燕氏子孙,奉燕老太君之名,恭请须弥道长出山。”
小道士点点头,“哦,燕家的。”
他自小养在山里,对外界情形一概不知,却也记得师兄的嘱咐,往右迈了半步,眼睛又盯住了奚静观。
“二位随我来罢。”
山门殿内供着四尊元帅,小道士托着扫帚,引着二人自偏门而入。
他先蹦跶过去,又对奚静观与燕唐叮嘱道:
“男客迈右脚,女客迈左脚,别踩门槛。”
燕唐与奚静观二人并非是为拜神而来,自然不必去跪拜奉香。
小道士蹦蹦跶跶绕过玉皇殿,脚步骤然一停,将拖了一路的扫帚搁在柱子旁,说:“二位且等我一等。”
道观中规矩多,燕唐低声问奚静观:“累不累?”
奚静观摆摆头,“不累。”
可她眉眼间分明蕴着愁色,燕唐心知奚静观是在疑虑方才之事,毕竟那小道士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大对劲。
燕唐沉吟片刻,又说:“你别多心,那小道士兴许是认错人了也未可知,待我寻个恰当时机,探他一探。”
奚静观还未来得及给出回应,小道士就领来个比他还矮一个头的小道童来。
小道士说:“我做错了事,被师兄罚去山门扫落叶,眼下尚在惩罚之期,只能送二位至此,师兄就在不远处的十方堂内,由我师侄代为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