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向里间来,在门口停了一会儿,就跨出门槛紧闭上了房门。
雕花红木门合上的声音极轻,燕元晨却猛然一颤,半抬起眼皮看向面色不虞的燕老太君。
自她入门,燕老太君便一言不发。
燕元晨不敢向前,当场跪地,对坐在床头的老人重重磕了一头,嘴里道:“孩儿不孝,来给母亲赔罪。”
宝珍婆婆本来要拦她,听她说完,微惊之后,却又松了心弦。
且不论燕元晨是犯了什么错,她能亲自来请罪,燕老太君又不是个冷硬心肠的,只要不是什么天大的错处,遮遮掩掩也就过去了。
燕老太君将燕元晨打量许久,也不说让她起身,淡淡话语间却多了些压迫:“你且说说,自己都干了什么?”
燕元晨看着面前老态龙钟的燕老太君,斟酌须臾,咬咬牙道:“孩儿与一人,私定了终身。”
立在一旁的宝珍婆婆身形骤然一晃,手劲一松,宽大的蒲扇掉落在地。
她睁大了双眼,回头去看燕老太君。
燕老太君的脸色青青白白,转眼又变得阴沉无比,再也寻不出半点昔日的慈祥来了。
宝珍婆婆慌忙半蹲在燕元晨的身旁,用手点了下她颤抖的肩膀,催促道:“六娘子快说清楚,是哪家的郎君?”
若是个如意郎君,此事还有转机。
“城郭柳氏,柳仕新。”
燕元晨将头埋在双臂里,声音如被闷在瓮中。
宝珍婆婆哑了声。
燕元晨满心惶恐等了半晌,却没等来燕老太君的话。
她惶然却坚定地抬起一点头来,眼前擦过一道黑影——床上的锦枕,被燕老太君砸了过来。
燕老太君怒不可遏,大骂道:“混账!”
“母亲……”
燕元晨自知大错特错,可愧疚之后,却被一阵义无反顾的冲动席卷全身,筋骨皮肉里都被灌满了莫名的勇气,逼她将话说出了口:“孩儿与他两情相悦,绝不会重蹈四姐姐的覆辙。”
燕老太君抬起一只手来,剧烈颤抖的指尖指着燕元晨的脸,鼻腔里呼出的是粗重的喘息,语不成句,翻来覆去的只能听出一句“好大的胆子”。
宝珍婆婆三步并作两步,蒲扇也顾不得捡了,为燕老太君顺着气。
待燕老太君气息渐稳了,宝珍婆婆才回过头来,苦口婆心道:“有四娘子的前车之鉴,六娘子你怎么也这般糊涂?”
燕元晨抬起头来,急切道:“婆婆,柳郎绝对不是石喑那样的恶人,他待我极好……”
燕老太君闭上双眼,对宝珍婆婆吩咐道:“宝珍,将她赶出去。”
此等境况,燕老太君随时都能吐出一口鲜血来,宝珍婆婆哪里敢不依?
她将燕元晨送到门外,良多的劝告之词临到开口,却也悉数化作了叹息。
燕元晨高昂着头,才转过身便泪流满面,再也抑制不住酸意,低声哽咽起来。
宝珍婆婆为她擦去泪痕,“六娘子糊涂。”
室内静了下来,宝珍婆婆将锦枕捡起,燕老太君依旧闭着眼睛,口里来回重复道:“孽缘,都是孽缘。”
“儿孙自有儿孙福,”宝珍婆婆嗟叹道,“他们小一辈儿的情情爱爱,老太君何须管那么多?”
望春风内的晨光也与别处有异,泛白的日头懒洋洋爬上树梢,金光未现,先投下了一层轻薄的青光。
清风过堂,将残留的倦意吹散不少。
燕元晨夜半请罪一事,能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燕唐。
元宵作为知情人,一早就被他传唤过来。
燕唐开门见山,“打探得如何了?”
元宵皱着脸,小心地觑了眼镜前梳妆的奚静观。
“六娘子哭了一夜,怕是不大妙。”
燕唐将扇骨抵在下巴上,又问舊shígG獨伽他:“柳仕新呢?”
元宵气不打一处来,鄙夷道:“昨儿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