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变得低沉嘶哑。
听到脚步声,雕花窗前的人影动了一动,一缕似有若无的梨花熏香霎时间便朝人萦绕而来。
官仪微侧过那张如玉般泛白的脸,波澜不惊道:“那个徐题,是你安排的?”
对上他恹恹的目光,老宦官惊白了一张脸,脚下步子顿在原地,仓促回道:“不是。”
老宦官语音落地,不动声色地喘了一口气,这才敢迈步近前,拱手行礼。
鼻尖的梨花香更浓了。
老宦官抬头,这才发现官仪身旁有件宝贝——那是个青碧色的细长玉瓶儿,瓶口吐露着一簇怒放的梨花。
花香原来是打这儿来的。
官仪的薄唇似乎噙着一丝笑,曲起一根手指拨弄了下眼前的梨花瓣儿。
“无心插柳柳成荫。”
老宦官低弓着腰背,两手呈着官帽向前伸,整个人宛若被拦腰折断,掰作了两截。
远观过去,奇诡而又怪异。
老宦官停在官仪跟前,“往一堆聪明人里放一个蠢货,最是容易动摇军心。”
官仪冰冷的目光落在那顶官帽上,高高在上道:“尽好你的本分,演好他。”
老宦官嘴唇一抖,慌乱之间,又掐出了久违的尖细嗓音,奉承道:“多谢侯爷提点,是老奴糊涂了。”
官仪将脸转了过去。
老宦官忙不迭道:“侯爷算无遗策,燕氏再好的一锅粥,也怕粘上颗老鼠屎。”
见他迟迟不走,官仪乜他一眼:“你还有要事?”
老宦官目光一滞,没胆子直视他,将眼珠儿向上转了转,盯住了官仪的玉冠,这才开口道:“是詹念,她小产了。”
官仪眉眼间染上了几分凉薄的笑,他垂眼看向手边的那朵梨花。
“看来这燕府中,还养着只披着人皮的鬼。”
他探手将花摘了下来,二指捏着花萼,将之放在了老宦官垂下的头顶上。
白发配白花。
官仪心情极好,缓声说:“温柔乡里,也不是那么太平。”
老宦官双腿轻颤,只觉头顶的梨花重达千斤,久久未敢动弹。
柔光倾泻在窗台,玉盘似的月亮将官仪衬得像一张剪影。
寂静之中,官仪又落下一言,为梨花与圆月两抹洁白添上了一丝危险。
“春已至,花期也要到了。”
元宵近日身负重任,攒了十几年的人缘在这两日里都给挥霍了个干净。
他左问一个“点玉侯”、右问一个“路郎中”,忙得脚不沾地。
“有了,有了。”
这日,元宵急急跑来,一手扶着门框,累得气喘如牛。
燕唐探出头,皱眉问:“谁有了?”
元宵转眼一瞧,见满院儿的人都捂嘴笑他,连忙“呸”过三声,拍了拍自己的嘴,道:“三郎君问的事,有消息了。”
燕唐倏然敛了神色,奚静观挑开纱幔,问他道:“找到路郎中了?”
元宵将脑袋摆了摆,气儿还没顺过来。
“不是路郎中,是点玉侯。”
奚静观心头一震,与燕唐互换了个眼色。
“他又做什么了?”
元宵抹了一把汗,才接口说:
“他撤了赵听音的官,不知打哪儿寻来个半人高的小太监,蹦蹦哒哒,豆子似的,替下了锦汀溪的‘听音’之位。”
燕唐惊疑难定,追问道:“贺州府同意了?”
“同意了。”元宵重重一点头,“那位新‘听音’,明儿就该上任了。”
奚静观稳住不安的心神,试探地问:“元宵,你可打听出来那人姓甚名谁了?”
元宵道:“回三娘子的话,打听出来了,那人无姓,只听人叫他元宝。”
元宝。
奚静观如梦初醒,瞬间白了脸色。
孤庙中,老枝头,有位道姑撑伞而来,身后藏了个小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