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鹤的针线果然微微一停,但是他仍然没有说话。
王爹爹抿唇,继续道:“小姐身边的青叶今日来小姐的私库里取了一副画像,是一个年轻小郎君的。”
沈知鹤的手微微一紧,针戳在了他的手指上,指尖很快出现一粒豆子大小的血迹沁在了绣棚上,绣棚上的画面被打乱,看的沈知鹤一阵厌烦,他将绣棚丢开,终于直视着就会被自己依赖的,信重的王爹爹,说出来了主仆间这几日他第一句话。
“爹爹,你是真的为了我好吗?”
王爹爹一怔,然后回神:“老奴自然是为了主夫好。”
听见这句回答,沈知鹤的眼里却出现一点苍凉的笑意,然后慢慢变得冷漠。
“是吗?”
“为了主夫,老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不不。”沈知鹤摇了摇头,定定的看着王爹爹。
“你是为了你自己,让公子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说到后面,因为怀孕带来的敏感情绪,让他控制不住的自己眼泪往外掉。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很平淡的说出这句话的沈知鹤倔强的偏了偏头,用手狠狠将自己的眼泪抹掉。
王爹爹一怔,被他这句话说的不知所措。
当然,也许是没有想到一向依赖温和的公子会说出这样的话。也许是这句话直击了他阴暗隐晦的内心,让他仓促之间竟然没有什么底气能够去反驳。
他张了张嘴,看见沈知鹤控制不住的眼泪,心里有点晦涩的疼。
但是主是主,仆是仆,他比沈知鹤更看得清,也更分的清楚现实,他很快反应过来,握拳弯下腰去,诚惶诚恐的解释:“老奴冤枉,老奴是一心向着公子的。老奴是看着公子长大的,把公子当做自己的孩子,又怎么会坑害公子呢?”
仿佛真的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奴仆。
沈知鹤却只觉得更失望。
他突然想起之前应宁针对王爹爹的事情对他说的话。
当时他被这些年移情的感情束缚,再加上那段时间的感动,对王爹爹一直多有回护,甚至已经模糊了主仆的概念。
当时觉得自己重情重义,甚至心里未必不曾埋怨过劝诫自己的妻主太过冷酷无情。
甚至差点为此与妻主相争。
但没想到今日再回想应宁的话,看见王爹爹摆出来的姿态,自己竟然真的被一个老仆人拿捏的彻彻底底。
应宁说主是主,仆是仆,让他保持理智。
他一直做不到,王爹爹却能拿捏的恰如其分。
对他劝说纳侍时,他扮演是知心的长辈一般的王爹爹,完全超越了主仆的界限。
等他发起问责,两人关系冷淡的时候,他是一个卑微的,对主子忠心耿耿的老仆,甚至又提起以前的情分,试图唤起他的愧疚之心。
而他能够认清这段情分,也不是他有多么聪明。甚至幡然悔悟。
无非是因为现在对妻主的感情彻底超越了王爹爹,而王爹爹又让他伤心戒备甚至责怪,他才能从这种感情里走出来,真正从相对理智的角度去剖析他的目的。
无论是从云安城到明昭城,从受伤后的感动,到形容消瘦憔悴出现在他面前让他不忍的王爹爹,到那天突然出现的不该出现的画卷,他竟然今日才看清自己一直依赖的人是个怎样的人。
他现在已经不想知道那幅画是不是故意掉落了,他只想知道,一个忠心耿耿的管着他库房的老仆,怎么会在他的库房里混入这样不该出现的东西时不及时告诉他?
甚至让他赤裸裸的出现在了自己的妻主面前?
可见他的心思根本就没有放在这上面,也不想管库房。
可是直到这几日,他竟然都隐隐怀着一丝希望,期望着王爹爹回到云安城后,能够主动来告诉他,他的库房里还多了些什么东西?
但是至今他都没有等到,而是等来一个看似关切的信息。
沈知鹤捂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