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彻底把你认定成疯子了!”他立即蹩跳起来,就要找人论理,甚至端直抄起了铡面刀。安说:“你是不是疯子?你说你是不是疯了?”他说老子没疯!安北斗说:“没疯拿刀干啥?”他说老子就不是疯子,老子是窦娥,是《哑女告状》里的掌上珠!安北斗说:“你听听,哪一句不是疯话?看哪一句不能把你认定成疯子?”他说凭啥?安北斗说:“就凭你把生活和戏都能搞混了,就凭你窦娥、掌上珠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他说我咋分不清了,我咋不知道窦娥和掌上珠是女的了,我说的是冤情!安北斗说:“你是半棵树的事,是挨黑打的事,是房子的事,人家窦娥和掌上珠是什么事?”他说安北斗,你是不是故意跟我别着来?安北斗说:“不是我要跟你别着来,而是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判断出来的。一旦进入这种判断模式,你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疯话。而一个像你这样的疯子,唯一的办法,就是关进疯人院。”他一再强辩说自已不是疯子!安北斗问:“你看过电影《追捕》吗?日本的,咱村放过。”他点点头。安北斗问:“还记得那个横路敬二不?就是诬告高仓健演的那个杜丘的家伙,好端端的被送进精神病院,最后成真疯子了。”他似乎是回忆起了电影中的那一幕,半天再没说话。安北斗继续说:“你只要相信我,好好配合,我就自然会找到合适机会,帮你朝前走。要是不听话,明早就朝精神病院拉。过几个月我就陪着嫂子和你儿子,到省城看望‘横路敬二’去。”这次他还真是有点后怕了,就问是不是那个陈编剧捣的鬼?安说:“一切都不清楚,你得给我时间,得好好配合。”他才认卯了。
安北斗走后,花如屏倒在他怀里大哭一场。他明显感到这个女人有一肚子委屈,更盼着他永远回到身边,再别离开。至于有些什么委屈,只要能扛住,她都不会告诉人的。再问,就是那话:没啥,有你在就是好日子!
一长排帐篷里的人,逐渐都搬回了已修缮好的家,只有少数几户还在里面熬着。村里早已进入正常砸石头、淘河沙的日夜奋战状态,唯有花如屏又拾起花家的老本行,在吊挂面。磨面和压面生意都已寿终正寝,加上这个家也搬来挪去的,机器都锈成几堆废铁了。唯有传统手工挂面,又渐渐有了些惨淡的生意。
他丈人爹之所以在女婿面前越来越气强,也与钢磨、压面生意日渐萎缩,而吊挂面手艺又重新撑起一家的日子有关。吊挂面的确是苦差事,不起早贪黑都不由人。从和面、醒面到盘条、绕条,再到二次醒面、发酵、拉条,继而到三次醒面、上杆拉条成丝,直到晾干、下杆、切割、包装,一共十七八道工序。吊面不仅讲手艺,苦累也是堪比打铁的重活计。光和面、揉面这一项,绝不比抡大锤来得轻省。何况春夏秋冬四季,面的水分掺和度,以及盐分掌握都各不相同。春秋两季,盐分适中,一天吊一百斤面,加五斤盐水;而夏季同样一百斤,就得加五斤六两左右,因为盐分挥发快;到了冬季,加三斤半足矣。还有碱面、鸡蛋,把握都要恰到好处。之所以一千家挂面,有一千家的味道,都在这盐分、碱面、水分和鸡蛋的掌握中了。关键的关键,还在和面上。北斗镇流传着一句古话: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动辄打老婆,现在倒是日渐少了。而面,却真是需要下苦力朝出搋、朝出和的。一天揉成百斤盐水鸡蛋面,温如风开始都是吃不消的,但花如屏行。基本上分二十个面团,先在盆里和,再放到案板上搋,最后是放到铁锅里揉,再然后仍回到面盆里抟。吊挂面不比机器压,对面团的软硬度要求特别高,硬了拉不开,软了不成形。而筋道是挂面的铁律。这个筋道就是手工和面的力道与工序。简单了说,直揉到不粘手、不粘锅,盆是盆、坨是坨为止。但最优质的挂面,就是在别人都觉得揉到位的时候,再反复揉搓几十个来回,下到锅里才见真功夫。尤其是他家被孙铁锤欺负着,狗眼看人低的多。如果挂面质量上不去,那是绝对要关门歇菜的。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他家见天逐渐还能卖出几十斤挂面来,那就全是花如屏的“揉面铁爪功”了。不心疼这个女人不由他。之所以要反复出去告,也是要做给这个女人看的:他不是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