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隔了太多太多,时间,感情,跨也跨不过的差距。她早该贯彻当初的决心,和他断得干干净净,不要有任何牵扯。   说到这种程度已经够了。      给自己留几分体面吧。      “告诉我你在哪儿。”   他在下命令,而方群玉最讨厌他这幅口吻。宋知兰使唤她,领导指挥她,为什么连他也要?      “我不想告诉你。”一贯温和如玉,不会拒绝人的方群玉,却硬梆梆地回驳他,“你在首都,手还伸这么长,管我在哪儿。”   “我回来了。”      谢霁和说的是,回来。      他生在霖城,没几年,便被母亲带去其他城市,然后回到霖城,其后又辗转去了魔都,首都,各个国家,城市。   没有哪里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家。      人终其一生,有几个人明白,自己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可他那么笃定地说,他回来了。      这个词的背后,似乎是他的心之归处她很不想自作多情地理解为是自己所在的地方,但终究是心软了。      方群玉给了他地址,然后稀里糊涂地挂了电话。      桌上只剩一堆残羹冷炙,酒喝空了数瓶,玻璃瓶、易拉罐歪七扭八地倒着。有的人去沙发那边开黑,有的还在边聊边喝。      她有种如坠梦中的不真实感。      坐在她旁边的成小冉忽地凑近,试探性地戳了戳她,“方群玉?小方老师?”   她莫名:“干吗?”      “看你是不是发酒疯,第一次见你这么说话。”成小冉一脸发现新大陆的惊奇表情,“是你当老师之后性子变了,还是只在你哥面前这样?”   她大概没听全,否则,岂会还称谢霁和为“你哥”。      说她迟钝,真是没说错。      “没有,我只是头晕,想吐。”方群玉认为自己意识很清醒,不过,“我刚刚真的很像发酒疯吗?”   “你不信问他们。”成小冉言辞凿凿,“你可是我们班公认的‘没脾气’,也觉得你性子冷不是冷冰冰的冷,是冷淡的冷。我想拉你融入我们,但你好像一直离我们很远,离你哥却很近。”      方群玉沉默。      她很难解释她所表现出来的差别的原因,也没法阐明近二十年来,她和谢霁和的关系演变的历程。   她就像那块水滴下的石头,经年日久,只有那么一丁点变化;而谢霁和是巨浪,是湍流,是台风雨。她一块石头,如何负隅顽抗?      谢霁和到时,方群玉像一只沉在水底的乌龟,安静地匍匐着,因为头晕得厉害,也就没有注意到,包厢里的聊天像被抽帧般卡了一瞬。   直到被人捞起。      她迷蒙地睁开眼,看见男人清晰的下颌线,和一双漂亮多情的桃花眼。   啊,是谢霁和。      他半搂着她,对他们说:“不好意思,方群玉喝多了,我接她回家。”   方群玉站不稳,不得不靠着他,用发烫的脸贴住他带着寒意的外套面料,降温效果聊胜于无,咕哝:“我跟你又不是一个家。”   他低下声,用只有他们俩听到到的音量说:“回你家行吗,祖宗?”      以前谢霁和没少拿“祖宗”“大小姐”之类的称呼戏谑她,这次她却听出来一点……宠溺的味道。      她乖顺地伏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谢霁和带她离开,正要拉开车门,她忽然挣扎起来,“我不想回去。”   “行行行,你说去哪儿?”      方群玉摇头。      于是,谢霁和背着她,漫无目的地走在江边。      树上挂着一串串 led 灯带,红色灯笼,落在方群玉眼里,变成晃动的,模糊的光斑。   她闭上眼,像躺在一艘小船上,任由它被江水推动,将她带向任何地方。      以前他背过她吗?   哦,初中的时候有一次。   她跑步扭伤脚,她不想请假,他又嫌她走得慢,就让她拎着自己的书包,蹲在她面前,让她上来,她犹豫,他没好气:“就背你到校门口,别害我迟到。”      但少年的他的肩膀远没有现在成年的他宽阔结实。      谢霁和感受到喷洒在自己后颈的气息均匀沉缓,小声问:“喂,你睡着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