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头,冷硬地板上铺着层层叠叠的纸张,房间昏暗,伸手几乎不见五指了。
眼眶再次泛酸,但眼泪早已告罄。
不是梦。
不是梦。
陈省麻木着,他万念俱灰地接受现实,而后睁着空洞无神的双眼微弱地吐息。夕阳西下,他静静地躺在眼泪做成的水洼里告别晚霞。
夜幕降临。
安宁没有回家,她又骗了他。
但若一切果真如她所述,早在几个小时前她就会发现地上的狼藉。
届时会是一副怎样的场景?会离婚吗?
会的吧。
而且,如果他再不起身整理房间,一切就彻底结束了。
就这样吧。
他忽然产生放弃的念头。
摆轮游丝振动,时钟播报着时间的每一分流逝,滴滴答答,陈省几乎不敢呼吸,他煎熬地等待这段婚姻走向不完满结局。
叩、叩、
来了。
“陈省?”自己的妻子难得糊涂,居然在出门时忘记携带门卡,她只好站在门外大声地叫出自己的名字。
陈省躺在地上,对屋外的呼唤充耳不闻。
敲门声响了一会儿就停下了,叮叮咚咚,安宁给他打了个电话,陈省慢慢地摸出身上的手机,看着来电名称发呆。
老 婆
很快,“安宁的丈夫”这个名份就要被他间接故意地抹杀,而安宁也不再是他的“老婆”。
他鬼使神差地按下接听键。
“喂?”嘶哑难听,这居然是他的声音吗?
“我忘记带钥匙了,你在屋里吗?”
“…在。”他答。
“还有,我今天其实是去钓鱼了。”
我知道。
“…好。”
腿脚酸软着,陈省机械地站起身,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玄关处的,在印象里,他仿佛被另一个自己操纵。
手指搭上智能锁,陈省不自觉弯下腰贴在门上做一个阴暗的偷窥者。透过鱼眼,他想要看看门外的状况。
狂风四起,吹乱了安宁的长发,她应当是冷了,垂着脑袋夹起肩膀缩在大门前,她似乎想到什么,轻轻勾起嘴角。
陈省有些失神,他的手指误触到开锁键,大门随之分开一道缝隙。
不!
“我的鱼落到车上了,你等我一会儿。”妻子的声音与凉风一同挤进来,她丢下工具,转身向门口跑去。
陈省下意识松了口气,再抬头时安宁已经跑远,他伸出手,发现安宁遥不可及。
冷风不请自来,簌簌地嘲讽他真没有出息,千钧一发之际他第一时间想做的居然是合上眼前的这扇门。
关上门,周围一片黑漆漆,陈省感觉自己被囚禁在一只密不透风的纸箱里,头晕胸闷,他需要打开屋内的照明设备。
灯火通明,他刚得以喘息,转眼就看到四散的一地白纸。
房屋杂乱,是他没有做好家务。
刚开始,陈省只是想将地上的纸捡起来,一张、两张…渐渐的,他捡得越来越快,原本打算将这些证据留存下来的,但一想到安宁逐渐远去的背影,他本能地、像猴子一样把它们撕碎。
纸张在他手里变成片片纷飞的雪花,陈省亲手把它们冲进马桶。
真没用。
他根本放不下。
打扫完卧室,陈省怔怔地坐在浴缸里。
差点就要离婚了。
他不禁想,安宁离婚之后会再婚吗?
再婚的话,会跟凌寻结婚吗?
会的吧,凌寻这个人,虎视眈眈的第三者,当自己放手的时候,他一定会不择手段地抢夺“安宁的丈夫”这枚头衔。
不可以!
他无法接受安宁出现在其他人身侧,光是想象到那个场景,他就难过地想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