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何方雪,雨渍添来隔宿痕。却喜诗人吟不倦,岂令寂寞度朝昏。”“秋阴”对“雨渍”,“捧出”对“添来”,“何方雪”对“隔宿痕”,对仗工整。

再看她的第二首:“蘅芷阶通萝薜门,也宜墙角也宜盆。”“蘅”是杜蘅,“芷”是“白芷”,都是种在台阶边的香草;“萝”指“松萝”,是攀在松树上的一种藤萝,“薛”即“薜荔”,也是一种攀援或者匍匐的灌木。这种白海棠可以种在墙角下,也可以种在花盆里。“花因喜洁难寻偶”,这么爱洁净的花,没有什么能够跟它匹配。“人为悲秋易断魂”,因为这种开在秋天里的花,总让人觉得有一种哀伤在里面。“花因喜洁”对“人为悲秋”,“难寻偶”对“易断魂”。“玉烛滴干风里泪,晶帘隔破月中痕。幽情欲向嫦娥诉,无奈虚廊夜已昏。”玉一样的白烛,这是在比喻秋风中摇曳的白海棠。“晶帘隔破月中痕”是说从水晶帘内看月色中白海棠的姿影更显得朦胧模糊。这两句都在讲白色与光的关系,其实白色是最难形容的。

“众人看一句,惊讶一句,看到了,赞到了,都说:‘这个不枉作了海棠诗,真该要起海棠社了。’”从文学结构上来讲,需要有这样一个压尾的东西,一下都讲完就有点无趣了。史湘云说:“明日先罚我个东道,就让我先邀一社可使得?”众人笑说:“这更妙了。”所以又拿昨天的诗和她评论了一会。

晚上史湘云就到宝钗那边去睡了。湘云以前到贾府来一直是在黛玉那里睡的,现在很明显,湘云与宝钗的关系更好。黛玉性格孤僻,身体又不好,很怕别人打搅。宝钗非常会做人,就邀了史湘云到她那里睡。这一晚,这两个女孩子根本没有睡,她们在聊明天怎么做东道。

宝钗说:“既开社,便要作东。虽然是玩意儿,也要瞻前顾后,又要自己便宜,又要不得罪人,然后方大家有趣。你家里你又作不得主,一个月通共那几串钱,你还不够盘缠呢。这会子又干这没要紧的事,你婶婶听见了,越发抱怨你了。况且你就都拿出来,做这个东道也不够。难道为这个家去要去不成?还是和这里要呢?”一句话提醒了史湘云,她要做这个东道,就得回家去要钱,可婶婶对她不好。跟这里要,她又没有名分,因为她是客人,哪里有客人跑到人家做客,还跟人家说你给我钱,我来做主东请客的?湘云快口直心,根本没有想到后面还有这么多麻烦。

这个时候宝钗就开始做人了。她说:“这个我已经有个主意。我们当铺里有一个伙计,他家田上出的好肥螃蟹,前日送了几斤来。现在这里的人,从老太太起连上园里的人,有多一半都是爱吃螃蟹的。前日姨妈还说要请老太太在园里赏桂花、吃螃蟹,因为有事,还没有请。你如今且把诗社别提起,只管普通一请。等他们散了,咱们有多少诗作不得的。”宝钗把两件事合在一起了,就利用薛姨妈请贾母吃螃蟹这个事情来做诗社。等他们吃完螃蟹走了大家再来写诗,这样史湘云就不用出东道的钱了。她说:“我和我哥哥说,要几篓极肥大的螃蟹来,再往铺子里取出几坛好酒,再备上四五桌果碟,岂不又省事又大家热闹了!”“湘云听了,心中自是感服,极赞他想的周到。”宝钗说:“我是一片真心为你,千万别多心,想着我小视了你。”知道人家没有钱,说我来请客,可是又怕人家说,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小看我呀?有时候帮助别人还要注意到被帮助人的心情。

湘云赶快说:“好姐姐,你这样说,倒多心待我了。凭他怎么糊涂,连个好歹也不知,还成个人了?我若不把姐姐当作亲姐姐一样看,上回那些家常话,烦难事,也不肯尽情告诉你了。”史湘云曾经把自己在家里的难处跟宝钗讲过。本来她是大家闺秀,什么时候出来都漂漂亮亮的,谁也不知道婶婶对她不好,连钱都不给她。湘云就觉得,我都跟你讲了我的家丑了,我们当然是亲姐妹一般的。

宝钗便叫一个婆子来:“出去和大爷说。依前日的大螃蟹要几篓来,明日饭后请老太太、姨妈赏桂花。你说大爷好歹别忘了,我今日已请下人了。”那个婆子就出去回明了。

宝钗又对湘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