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常常用它比喻小人。可是这里不能这么直接讲,讲出来很容易引起误会,认为作者不喜欢宝钗,其实不是。“蘅芜”后面又加上个“君”字,有点纠缠,作者对宝钗好像是既爱又恨。宝钗个性是心机很重,会耍很多小手腕。她扑蝴蝶时,无意听到两个丫头在讲偷情的话,立刻就想到嫁祸黛玉。宝钗的个性里有一些杂质,可是李纨偏偏封她为“君”,表面上看来宝钗是最有大家闺秀风范的。所以“蘅芜君”三个字要仔细体会,它不止是一个简单的名字,其中纠缠了一些复杂的东西。
探春笑着说:“这个封号极好呢。”宝玉说:“我呢?你们也替我想个。”这就是宝玉的个性。黛玉绝对不会说,你们赶快帮我取一个号吧,可是宝玉就很急。
于是宝钗笑着说:“你的号早有了‘无事忙’,‘忙’字确当的很。”李纨道:“你还是你的旧号‘绛洞花主’就好。”宝玉早就有号了,大概十一二岁他就取了一个“绛洞花主”,好像武侠小说里的人一样。“绛”是红色,“绛洞花主”是红颜色的山洞里那个爱花的主人。宝玉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笑道:“小时候干的营生,还提他作什么?”
探春说:“你的号多的很,又起什么?我们爱叫你什么,你就答应着就是了!”宝钗又接着说:“还得我送你个号罢。有最俗的一个号,却于你最当。天下难得的是富贵,又难得的是闲散,这两样再不能兼有,不想你兼有了,就叫你‘富贵闲人’也罢了。”这一方面是一个讽刺,一方面也在讲人生的哲学。基本上富贵的人不能闲散,闲散的人不能富贵,这两个东西往往是不会同时拥有的。所以我们有时一方面羡慕别人的富贵,同时也同情他忙得要死。看来,富贵和闲散同时有了才是真正的幸福。
宝玉就笑了:“当不起,当不起,倒是随你们混叫去罢。”
李纨问:“二姑娘、四姑娘起个什么?”迎春与惜春都是木讷的人,不太表现自我的个性。迎春是天性的木讷,惜春是因为还小,才十一岁,个性还不明显。迎春说:“我们又不大会诗,白起个号作什么?”迎春永远是很直接的,因为她头脑太简单了。探春说:“虽如此,也起个才是。”宝钗替她们说:“他住的是紫菱洲,就叫他‘菱洲’;四丫头在藕香榭,就叫他‘藕榭’就是了。”
李纨说:“就是这样好。但序齿我大,你们都要依我的主意,管情说了大家合意。”“序齿”是年龄的意思。“我们七个人起社,我和二姑娘、四姑娘都不会作诗,须得让出我们三个人去。我们三个各分一件事。”李纨意思是说我们三个人不太会作诗,那由我们来管行政上的事情。
“立定了社,再定罚约。我那里地方大,竟在我那里作社。我虽不能作诗,这些诗人竟不厌俗客,我作个东道主人,我自然也清雅起来了。若是要推我作社长,我一个社长自然不够,必要再请两位副社长,就请菱洲、藕榭二位学究,一位出题限韵,一位誊录监场。亦不可拘定了我们三个不作,若遇见容易些的题目、韵脚,我们也随便作一首。你们四个都是要限定的。若是如此便起,若不依我,我也不敢附骥了。”
“骥”是跑得最快的骏马。“附骥”最早出自司马迁的《史记·伯夷列传》,原文是:“伯夷、叔齐虽贤,得夫子而名益彰。颜渊虽笃学,附骥尾而行益显。”后来,汉代王褒在《四子讲德论》中说:“附骥尾则涉千里。”指的是苍蝇虻虫,它不用自己飞,只是趴在快马的尾巴上,就能抵达千里之外。这是一个非常活泼的形容,就像我们说这个蚊子好厉害,扒着电梯就上了三十几层楼。这里李纨谦虚地说,我就像那只苍蝇,没有什么才华,但跟着你们这些骏马,我也可以至千里了。很明显,李纨是读过书的,很有教养,又很谦逊。文化的品格在这里就表现出来了,这就是修辞。
“迎春、惜春本性懒于诗词,又有薛、林在前,听了这话便深合己意,二人皆说‘是极’。探春等也知此意,见他二人悦服,也不好强,只得依了。因笑道:‘这话也罢了,只是我自想好笑的,我起了个主意,反叫你们三个来管起我来了。’”本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