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也在这?时,陡然从长街的尽头,传来马车归来的声音。

卫陵霎时转头,却不见影子。

舆轮碾压在砖石上的动静,是那般轻盈,飘飘然似一片羽毛,浮在夜空月色下。

从遥远的另一端朝他逐渐靠近,也越变越沉,沉重地?拉拽着他的一颗心往下坠落,停止了跳动。

目光一瞬不瞬地?,紧紧凝望着停下的马车。

近在咫尺,方寸之距。

那片靛蓝的帘子被一只满是皱纹的手掀开了,先下车的是蓉娘。

甫一瞧见大门前的场景:好几个穿玄衣的人,还有几匹马。皆将视线投落她这?个方向,蓉娘差些将魂吓没。

最瞩目的,莫过?于?中间?那个身形峻拔,面无表情的人。

天?呐,三爷怎么来了!

她的惊叹还未从喉咙里破出,车里的人已感觉到异样。

厚实的毡布帘子再度被掀开,她从车厢内探了个头,弯腰要出来。

伸出的手,被一只急步上前的大手握住。

也在同时,曦珠看清了站在马车下的人,一刹僵住了身体。

冬夜皎洁的月光下,他扬起一张疲倦而英朗的面容望她,漆黑的眸中倒映着她的影。

似和从前如胶似漆时一般,他柔和着含笑的语调:“我扶你下车吧。”

可她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往下跳了。

卫陵的目光,从她挺立似小山的肚子移开,抿紧了唇。

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臂隔着秋香色的棉裙,托住她的腰,缓慢动作,万分小心地?将她抱下了车。

她没有挣动一分,乖乖地?扶着他的肩膀,指甲抓进他的衣裳,被他放落在地?上。

再看向他,却需仰起头了。

对望之中。

她问:“你来做什么?”

卫陵俯首,酸哽着笑意低声:“来陪你过?年。”

曦珠不忍笑出了声,眼眶有些热:“可你来晚了。”

是啊,他日夜兼程地?赶来,以为能来得及与她过?除夕。但近一个月的远途,如何靠人力能及,到底晚到了。

“那表妹要怎么罚我?”

*

她并?没有罚他。

从很早之前,他就知道了,她向来对他心软。

让人送来晚膳,满满的一锅辣白菜炖羊肉汤。还有几碟子的菜,腊肠、烤鸭、冻肉糕、煎豆腐。

卫陵在陌生的厅堂坐了下来,端着碗筷有些不知所措,轻问她:“你不吃吗?”

曦珠摇头说:“你吃吧,我刚才在外头吃过?了。”

这?段时日,卫陵没有哪顿是吃好的。

时时遥望津州的方向,想还有多远才能见到她。

现今那股饥肠辘辘反涌上来,叫嚣撕扯他的胃。

太过?急促,有些被羊肉汤的辣呛到。

曦珠坐在旁边,手撑着腮,在明亮的灯火下看用膳的他。

大半年没见,黑了好些,也瘦了,越发显得人冷漠沉郁。

问道:“是不是有些辣?”

“不辣。”

卫陵强忍咽了下去?。

“那多吃些。”

他听?话地?又夹一筷羊肉吃。

曦珠笑笑,不再说话。

她近些日嗜辣。而他少吃辣。

等他吃了三大碗饭,她又问:“饱了吗?要不要再盛一碗?”

地?主之谊,她总要尽到。

“你瘦了很多,该多吃点。”

卫陵要放下碗筷,听?到她的这?句关切,心里暖意流淌,笑着又添了一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