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安国公府的家生子,难道不知晓大奶奶在府上的处境?溪霞阁那位难道是个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人?若是大奶奶不把绛草打发去庄子上,绛草说不准会被撵出府去。”碧玉叹道。

圆珠并非是个蠢笨之人,听得这番话后脑袋里的热意也退却了下来,她僵在了原地,好半晌才说道:“大奶奶这日子……过的当真憋屈。”

仿佛是为了印证碧玉与圆珠的这番话语,黄昏前夕,当金澄澄的余晖洒落在檐角之时,郑衣息已气势汹汹地赶来了正屋。

不等江烟儿上前迎他,便劈头盖脸地质问道:“你可是有意让绛草烫伤丹妹?你可知她如今有孕在身,连膏药也不好用,只能生生忍住烫伤的痛意!”

江烟儿是将贤惠、有德刻进骨血里的人。

即便此刻与她拜了高堂的夫君为了个妾室指着她破口大骂,她也能处之泰然,只扬起秋水似的杏眸朝着郑衣息淡淡一笑道:“爷亲眼瞧见了吗?”

郑衣息一怔,望着江烟儿沉静的眸光,心里涌起的滔天怒意霎时消弭了大半,过了半晌后才说道:“我虽没瞧清楚,可丹妹如此柔弱心善,还怀着我的孩子,难道还会故意烫伤自己吗?”

江烟儿莞尔一笑道:“世子爷在刑部当了两年的差,这样监守自盗的事见的还少吗?”她不疾不徐地回答着郑衣息的话语,淡然的模样仿佛一道清渺的薄烟。

郑衣息凝视着江烟儿,见她坦坦荡荡、不似有半分心虚的模样,心里的疑惑又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他与江烟儿夫妻三载。这三年,她把安国公府的家事打理的井井有条、不仅得了府中小厮仆妇们的称颂,还事母至孝,得了杜氏和苏老太太的欢喜。

这样的贤妻,当真会做出故意烫伤有孕姨娘的事来吗?

郑衣息心头疑团重重,也到了这一刻他才发觉,他好似从来都不了解他这个正妻。

澄苑内静悄悄的,廊道外候着的丫鬟和婆子都眼观鼻鼻观心,不约而同地屏息静气,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来。

而郑衣息辨无可辨,觑见江烟儿眸子里莹润着的淡然与一丝哀伤之后,便霎时觉得心口一紧,撂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后便拂袖离开了正屋。

他走上了九曲十八拐的回廊,脚步纷杂间整个人染上了一股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慌乱之意,方要越过角门的时候,却正好撞上了将大夫送出门的碧云。

她头埋的很低,双眼通红,闷头走路时不慎撞到了快步而来的郑衣息。

“怎么走路冒冒失失的?”郑衣息愈发不虞,见来人是江烟儿身边的大丫鬟碧云后才收起了惩戒这丫鬟的心思。

碧云忙恭声答道:“世子爷饶命,都是奴婢不好。”说话的语调带着浓浓的哭腔。

“怎么了?”郑衣息蹙起剑眉,瞧着碧云通红无比的眸子,便追问道:“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回禀世子爷。”碧云哽咽着答道:“是绛草,她这一回烫伤了整个手掌,将来说不定连嫁人都难,方才还疼的直掉眼泪呢,奴婢是为她难过。”

“烫伤了整个手掌?”郑衣息剑眉蹙起的弧度又加深了几分,他喃喃自语了一阵之后,便匆匆地越过了碧云,往澄苑旁的青竹涧走去。

*

杜嫣丹待字闺中时最爱画竹,她爱竹之气韵高节,也爱竹的淡然清直。

自从在上香回京的路上遭了匪乱之后,她便如陷在泥泞地里的白兰花,沾了腌臜,再无法抱于枝头迎风绽放。

只是人这一生起起伏伏,谁也不知前一瞬跌在尘埃里的人能不能再扶摇直上。

杜嫣丹由丫鬟青樱搀扶着坐在了黄梨木的玫瑰扶手椅里,不多时元秀又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安胎药,搁在桌案上后说道:“姨娘趁热喝吧,奴婢连蜜饯都备好了。”

这时青樱也出言凑趣道:“这蜜饯还是世子爷去江南出差时给姨娘带来的,澄苑那儿都没有呢。”

杜嫣丹姣美的面容上浮现了两分笑意,她接过了那一碗安胎药,忍着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