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意啊。”公司给他安排的行程比高中上一天数学课还恶心,陈裴枝耸肩,“你让我在饭桌上做个梦不行么。”
许景贤垂下眼眸,沉默。关于未来,没人能说得准,但肩上的刀伤与钢笔印在提醒他,给不了陈裴枝未来,就连靠近,都得靠皮开肉绽,血滴在心口的阵痛。
门铃声响了。
许景贤跑去开门,临近玄关,他捂着胸口低低地喘了两口气,按住肩膀,骨骼发出轻微挤压声,失血过多,他眼神恍惚,咬着下唇缓了几秒,熟悉的人影倏地跳到面前。
陈裴枝跑得太急,拖鞋忘了穿,一手撑着门框,一手撩了把头发,“你急着开门干嘛,没看过小红帽么,这个点敲门的都是大灰狼。”
他加重尾音,还怕暗示不明显,两只手扒着门框,摆个“大”字,心里婆婆妈妈地想,这个点敲门的百分之九十九是楼下保镖,你小子安生点,咱俩当听不见,好好过会二人世界成么。
“我先看看外面是什么人,有危险的话你先躲房间。”许景贤和他闲扯淡,假如这层楼真混上来“坏人”,那绝对是梅清文安排的。
“不要,我们一起看。”
陈裴枝按下门把手,“百分之一”出现在家门口。
江桢笑眯眯地朝他招手,见着许景贤,笑容加深,先道:“这是小许吧,幸会幸会,我叫江桢,住你们隔壁。陈裴枝应该提过我吧,我就是那个没事cosplay他大学食堂,给他做饭打饭的大爷。”
“你好。”许景贤微微颔首,看向陈裴枝。
陈裴枝从愣神中缓过劲来,双手抱臂,歪头问:“哥们,你跑哪浪去了?”
“展厅。”江桢不以为意地拍拍肩上的灰,他的羊角扣大衣脏到看不出原本颜色,裤腿全是白色墙灰,整个人像是在伦敦地铁站里滚了一圈,顺带还在包浆的座椅里睡了半宿。
陈裴枝很想找出吸尘器把他身上的灰吸干净,但看江桢这脸色,真这么做,估计明儿就不能吃到他做的饭了。
“你这个点来我家蹭饭啊?”陈裴枝尾音上扬,看似在问,实则肯定。
“你家也能有饭?”
“不然呢,你也不看看家里有谁。”陈裴枝揽住许景贤的肩,轻拍两下,忽然发觉纱布比先前厚了点,他抬头,许景贤眉头微皱,没后退,默默地对视。
“恭喜你,终于老婆孩子热炕头了。”江桢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非要挤进他俩的小世界。
陈裴枝松开许景贤的肩,哼道:“大不列颠哪来的炕,还有,咱们都是报效祖国的年纪就先别老婆孩子什么的了,祖国还等着咱建设不是么。”
江桢“呵呵”一笑,进来蹭饭。许景贤给他递上新碗筷,他没嫌绿豆糕难吃,闷头干完一盘,陈裴枝坐在旁边就差拍手鼓掌说:哥们你牛,不愧是之前面不改色吃完印度咖喱饭,还能再尝一口仰望星空派的真男人。
江桢放下筷子,道:“你家那间赌场今晚真挺热闹的,我开车回来的时候看门口躺倒了四五个人。”
“喝多了还是吸多了?”
“都有。”
陈裴枝眼底浮上一层疑团,唐人街酒吧门口的老男人忽然出现在脑海里,两者明明隔着十万八千里,但潜意识里总有根线想向那凑。
“怎么,你家年末大酬宾啊?”
“不知道。”陈裴枝耸耸肩,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给江桢裹了层毯子,防止他掉灰。
江桢披着毯子走到客厅,陈裴枝端着水坐到他对面,两个人各怀心事,半晌没说话。
厨房水声哗哗,许景贤戴上围裙,背对着他们擦灶台。
江桢端着马克杯,朝厨房一指道:“你家这个保镖仪容仪表不符合规矩吧,他头发不挡眼睛么。”
“这位教导主任同志,我是老板,我就是规矩。”
“啧,万恶的资本主义。”
陈裴枝没心思跟他抬杠,趴在桌上问:“怎么不回家?”
“我哪有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