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辞冷冷说道:“便是有你这样的官府,才叫好人当不得。”
崔县令脸色一滞,讪讪说道:“大人说的是!早知现下在江浦县闹成这样,当初就该好好抚恤于家娘子,叫做,叫做。。。”他想了好久,半天想不出叫什么。
“辰娘,”崔辞又冷冷说道,“她们叫辰娘和于蕙儿。”
“对,辰娘!”崔县令艰难的咽下一口吐沫,为挽回自己在知府大人面前的形象,他绞尽脑汁,好容易想起一件事,决心贡献出来,“半月前,在城北棚户区打更的陈小二,看见辰娘回来过。”
“当真?!”崔辞心中一凛,“叫这陈小二来见我。”
“唉,他可来不了了。”
“怎么?”
“吓死啦!”
“吓死了?是指?死了?”
“就是真死啦!看见辰娘回家后就一病不起,拖了三四日人就不行了。如今早就入土为安了。”
崔辞扼腕道:“这案子竟又添了一条人命进去。”说完他自个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什么,猛然摊开案卷,翻到当时船上乘客的那部分。
“拿笔和纸来!”
“大人,笔纸就在您手边。”
“本官便是要你长长记性,你过来,替我将这七人的身份信息誊录一遍。邹子玉的不用写了。就誊抄另外那六个人的。”
“哎哎,是大人!”
崔县令虽不知道崔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他神色急切,当下不敢怠慢,提笔哗哗速抄。崔县令为官一般,却写的一手端正小楷。不消半刻功夫,船上另外六人的姓名,身份,住址都一一誊录完毕。
“大人,您看这样行么?”
“嗯。”崔辞接过,吹干了墨迹,继而他转头对李暧道:“咱们再去江浦县一趟,核实一些事情。”
***
自从上回爷爷失踪了一宿回来之后,就彻底变了。他从前总是笑眯眯,看着自己时慈爱就挂在脸上。可自从那次之后,爷爷几乎不拿正眼看自己,即便自己与他说话,他也总像听不见一样。整日除了发呆就是发呆。小纪子听人说过,有的人要是太老了,就会这样。虽然肉身还在,其实已经死了。
但是那个年轻的官老爷说爷爷是有心事不肯说,才会这样。他还说要是爷爷不肯说出来,那么爷爷的下场,也会像死在灶台下的那个老太婆一样。想到爷爷也会被人卸成八块,扔在别人家灶台下头。小纪子的心就揪起来了,他已经就好几次从梦里哭醒了。小纪子希望爷爷把心事说出来,然后他们爷孙两个能回到从前那样,相互照顾,说笑逗乐。
官府里的这个漂亮姐姐对爷爷照顾的无微不至,爷爷每次晕厥,全靠了她,才能抢救回来。小纪子很喜欢她,不仅因为她漂亮,还因为她心善,小纪子总爱屁颠颠的跟在她后头。
方才她给爷爷喂了药,看着爷爷安稳睡下了,叮嘱小纪子好好守在床边,别睡着了。小纪子跟她拍胸脯保证,绝不会睡着,一定好生守着爷爷。
可熬到了下半夜,小纪子便熬不住了。昏昏沉沉的眼皮直打架,头一栽,就倒下了。等他醒来的时候,蓦然发现爷爷不在了!!
小纪子只觉头皮一麻,接着便惶恐起来。他下意识往床下找去,空的。屋里一眼望见边的角落里,都没有爷爷。难道他已经在被人塞进谁家的灶台地下了?
小纪子心猛烈的跳动着,他踢开门,发疯似的奔了出去。
三更天,衙署内外都静悄悄的。小纪子刚奔出衙署大门,未及走到巷口,突然听见拐角处隐隐约约有人声传来。说话的是一男一女,男的声音苍老,他再熟悉不过,正是爷爷。
小纪子偷摸靠近。月光下,一幅奇异的场景出现在他眼前。
爷爷佝偻的身子,赎罪般抬不起头。与他相对而站着的,是一个花白头发,竖着高发髻的蓝布衣衫老太婆。
“你还是找到我了。”
爷爷的语气比想象中平缓。
那老太婆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