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生没有联系宝山,但宝山却找上门来,带着艳红一道。
再次遇上宝山是在澜生押送囚犯去邻县的路上。衙门的差事是琼鸾求了柴绍衍替他找的,澜生从前做帮闲,只是打油混市的买卖,如今能进入公门,便是正经做事情了。那时,澜生已经知道柴绍衍的德行,他娘子为求这差事不知受了多少委屈,他自是格外珍惜这机会,不愿让他娘子失望。每日早出晚归,按时点卯,兢兢业业办差,不敢有丝毫懈怠。几个月下来,澜生已深得县令器重。
那日,上元县要押送一个囚犯移监到江宁县去,犯人身份重要,是个死囚。县令将这差事交给澜生与另一个叫陈五的老捕头,特地叮嘱他二人,务必不能出岔子。从上元县到江宁县,不过一天的脚程,路都是康庄大道,没有偏僻小路,更不路过山匪强盗窝,事情简单好办的很。崔县令的老娘住在江宁县,下月正好过寿,县令顺带交给澜生 200 两银子,令他到了江宁县,便送去给他老娘以尽孝道。
澜生接了任务,不敢怠慢,前一天提早睡觉,隔日起了个大早,与琼鸾告别后,便去衙门点卯。那陈五也是衙门里极为稳重妥当的老人了,一早便点了卯在牢房门口等着澜生。
二人见了面,也没别的话,按着程序,将囚犯从牢里接出来,套上枷板,手脚都拷上锁链镣铐。二人又分别细细检查过了,便提着犯人出发。
一路坦途,无波无澜的,直走到天黑时分,终于到了江宁县。
按着澜生的意思,不如趁着天色没有完全黑下来,把这囚犯押送进江宁府大牢中,早早交了差事,以免误事。
但陈五觉得眼看天色就黑下来。这时候将囚犯送去,万一路上出了差池,两下里扯不清,不如找个官驿休息一宿,等明天天大亮了再出发,才是稳妥之策。
澜生想想,也罢,横竖已经到了江宁县,还怕什么。再者,陈五是衙门的老人儿,办事极有经验,便听他的。
二人商议已定,改往官驿而行。这时,一路沉默寡言的陈五突然开口,破天荒地竟与澜生唠起了家常。
“兄弟你有所不知,咱们衙门上上下下都羡慕你的紧呐!能入赘柴府,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加之柴小姐温柔贤惠,与老弟你恩恩爱爱,唉,着实让人羡慕。”
自入赘柴府后,这番话澜生耳朵都听出老茧来。他知这都是人前的话,
便红着脸笑道:“不过是赘婿,略比下人好一些罢了。也没什么值得羡慕的。”其实自他进门后,柴绍衍从未正眼瞧过他,家中下人亦无人把他当作正经姑爷,平日里他说话,旁人只当他是放屁,甚至他身上连半分领用钱都没有,竟还不如未进柴府时一个人过的自在。他并非不知道,这都是柴绍衍授意并纵容的。但这些委屈他只能自己默默承受;这些话,他也不能轻易对外人说去。
“老弟,话可不能这么说。柴老爷无后,只有这么一个抱养的女儿。再过两年,柴小姐若能与你有个一儿半女的,将来柴家还不是你的?”
澜生连忙摆手,轻声道:“哥哥这话千万别说,折煞我了!我是什么样的人,哪里敢有这份心思。”
“是了,赘婿难当,哥哥并非不懂!”陈五撇了他一眼,仰天叹道:“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怎么?哥哥家里有不顺心的事?”
“不瞒老弟,我家那口子将我伺候很好,连同我那成日躺在床上久病的老娘也伺候的很好。只可惜呀!她至今没给我生个一儿半女的,这是为兄我一块心病。这女人不能生养,是犯了七出的大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便是将她休了,也没说的。不过,到底十来年的夫妻,总是于心不忍。”
澜生不知道陈五突然与他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做什么,只得默默点头。
只听陈五又道:“为兄不拿你当外人,我在江宁县养了个小的,前年替我生了个丫头,去年又得了儿子,此话我只说与你听,你可千万别泄露出去。”
澜生心里一惊,受宠若惊般连连点头,道:“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