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贾天是第一次听她提过去的事情,虽然未曾亲身经历,也能想象当时的惨烈,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喉头滚了滚:“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桃姐嘴角一歪,突然笑了,“他罪大恶极,早就该死,要不是他,我不会走上这条路的。”

“那确实该死!”贾天顺着她的话接了一句,突然又想起他们现如今的身份,本就不是好人,怎么对坏人还愤愤不平起来了,顿觉尴尬,不知道到底骂的是谁。

“但他是为了救我才死的。”桃姐放下手里的面皮,在右肩处比量了半天,最后终于找准了位置,戳了戳,眼中浮现出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那刀可长了,切西瓜的,如果不是他挡在前面,我肯定被刺穿了。”

桃姐说得云淡风轻,贾天听得心惊胆战,在这之前,宝哥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此刻才开始觉得,渐渐有了清晰的眉眼五官。

“我儿子,是宝哥经手卖掉的。”曾经发生的一切,说不清是好还是坏,“过去”在桃姐脑海中混成一团,因此她表达起来也不顾什么逻辑,东一句西一句的,虽然嘴角依旧上扬,但笑容中却有几分凄楚,“我跪下求他,头都磕出血了,可那个人啊……铁石心肠。”

“为什么?”果然不是桃姐,贾天稍稍松了口气,生出几分安慰的同时,也为她打抱不平,“姐夫也太过分了!”

“我那个时候快要死了,他说,得用卖孩子的钱,给我治病。”见贾天变来变去的表情,桃姐笑意更浓了,语气轻巧了不少,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是不是很荒唐?”

“这……”错综复杂的情况,一环套着一环,时而悲,时而喜,一会儿恶,一会儿善,一时间,贾天也不知道该如何评判这个素未谋面的姐夫了,似乎骂他赞他都不合适。

“不过,事到如今,谁对谁错都已经不重要了。”桃姐双眉一挑,长吁一口气,思忖片刻开口道,“小天,姐要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看着那双格外澄澈的眼睛,贾天有点儿不踏实。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桃姐顿了顿,“那孩子找来了,你一定要告诉他,我当时宁愿病死,也不愿卖掉他。”

“你自己为什么不说?”贾天有些奇怪。

“因为……我不一定能活到那个时候啊……”桃姐故意拉着长声,整个人看上去懒洋洋的,见贾天变了脸色,她又补了一句,“这不是话赶话说到这了嘛!提前给你交代下,省得以后忘了。”

“你才多大?”贾天心里很不是滋味,大过年的,说这些干嘛,跟交代遗言似的,他绷着脸不情愿道,“要说你自己亲口去说,我不管。”

“嘿,你这小兔崽子!”气氛过于沉重,桃姐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去揪他的耳朵,骂道,“白养你这么大了,什么也指望不上!”

“别的可以。”贾天一下子弹开了,气呼呼道,“就这件事不行,你们母子之间的误会,凭什么交给我这个外人?”

“你哪儿是外人?你是我弟弟啊!”桃姐明白他是担心自己,心中生出一丝感动,“咱俩可是滴血认过亲的。”

“说到这个……”想起之前糊弄王老歪那次,贾天依旧不解,“姐,我的血为什么能和猪血融到一块儿?”

桃姐嘿嘿一笑,眼帘向下轻扫,停顿了片刻,抬起头道:“今天不妨告诉你,只要血里掺了盐粒子,别说猪了,牛羊狗马猫……什么血都能融……”

“这也太神奇了吧!”贾天眼前一亮,觉得桃姐就是个宝藏,世界上好像没有她不懂的事情,“你咋知道的?”

“宝哥教的。”桃姐这次回得痛快,“他以前给人打棺材,生老病死的事多少懂点。”

见她说的如此自然,眼中似乎还有几分欣赏,贾天又生出疑惑,他实在拿不准二人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关系,忍不住开口:“姐,你爱他吗?”

听贾天这么问,桃姐不由有几分怔忡,爱,还是恨,或者两者兼而有之?她实在无法简单地用某种